下面我就要写另个森哥了。别误会有两个森哥。还是他,不过这个森哥是我相处一年之后对他的准确认识。
最开始我很想和森哥成为好朋友,可是森哥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热情,所以反而森哥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
森哥的学习也一直很好,一直到毕业都是尖子生,包括体育。
可是森哥喜欢打牌。他不打麻将,不打跑得快,他只喜欢一种赌博,就是扎金花。
无可否认,森哥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当初以为他会把在学习上的才智熟练的运用在赌博上。可事实正好相反。森哥十赌九输。
而且森哥也表现出赌棍的特性,无论输的如何厉害,他都不会戒赌。
森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身无分文,除了刚开学和学校发奖学金两个时间。森哥有钱的时候比较大方,会抽10几块的好烟,每天晚上会喝上瓶可乐再睡觉。可他从没请别人消费过。
森哥手上有钱的日子很短暂,因为几场金花诈下来,森哥就会把身上所有的人民币、饭菜票输的干干净净,然后他的计算器、绘图仪、手表、洗发水等比较值钱的物事也会贱价卖给同学们。
不过他还是输。
沉湎于赌博的森哥,露出了性格的另一面。厚颜无耻,自私自利的一面。
有一个冬天下雪,温度很冷,我们去微机室学习操作386电脑的DOS操作,当年电脑这东西是稀罕东西,进微机室还要拖鞋的。森哥输钱输负了急,找个茬先出了微机室,在几百双鞋中挑选了三四双名牌旅游鞋,卖给临近学校的学生,换取赌资。
在那个零下几度的下午,地上积着两三寸厚的雪子,几个打赤脚的学生,骂骂喋喋地走往寝室,其中还有一个漂亮女生。那女生脚很好看,穿着粉红色的袜子,娇小玲珑。印象之深刻,如今还记忆犹新。
对不起,对不起,我明明在写森哥偷鞋,怎么扯到女生的脚上面去了。
那是我对森哥最鄙视的一次,我看不起偷东西的人。这也是我唯一一次知道森哥偷东西。森哥不会成为一个小偷的,偷旅游鞋只是他的偶尔为之。但森哥很喜欢赖,他开始借钱了,可借了钱之后却总是忘了还。班上半数以上的人都是森哥的债主。
森哥就不停拆东墙补西墙,用新债填旧债。
这个时候,我和森哥的关系比较疏远了,我回想起当初还想把森哥当成自己的好朋友,不禁好笑。森哥的人品,在同学们之间已经臭名昭著。
如果仅仅是赌博,大家都不会这么鄙视他。
但他做了很多令人不齿的事情。
他借光了身边所有人的钱之后,开始向外地的亲戚朋友借钱。有次振哥向森哥逼债,森哥逼得没办法了,就把一封信给振哥看,振哥看了森哥给他信后,便宽限了他几天赌债。
那封信的是森哥的表妹寄来的,森哥表妹在另一个城市上学,开学的时候,森哥说学费掉了,他表妹信以为真,把自己的生活费全部借给了森哥。森哥许诺的是一个月后,学校发奖学金就还钱,可森哥的奖学金根本就拿不到自己手上。
森哥的表妹一次又一次催森哥还钱,可都过了一个学期了,森哥仍置之不理。森哥给振哥看的那封信就是他表妹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大意是她要实习了,希望森哥把钱还给她,毕竟借了块一年,都没还。如果森哥还是不还钱,她就只有卖血教实习费。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亲戚朋友接个森哥钱。估计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没想到,我一直防备森哥赖我的钱,却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森哥在三年级的时候是团支部书记。学校的团支部要组织活动,每个人要交点钱。森哥把同学们的钱输干净了,最后东凑西借,还有几十块钱凑不齐。森哥就说是我和毕尼莫没交钱。森哥冤枉我和毕尼莫也是出于无奈,因为其他的人差不多都是他的债主,他实在是得罪不起。顾不得许多想起了我和毕尼莫。
学校团支部负责人在一个课余找到我和毕尼莫,当着几十个人的面,讥讽我说道:“赵长风,你是不是想退团了。”
我气的七窍生烟。
因为旁人都已经在哈哈大笑。
他们笑的原因是,全班人都是团员,恰恰只有我一个不是。而团支部负责人根本就想不到还有人连团员的资格都没有。
我对交没交钱不甚在意,让我感到丢脸的是,我不是团员,这个事情已经被众人耻笑过多次,这次却又被当众提起。
我冷冷的对那个负责人说道:“老师,我连少先队都没入,你信不信?”
团支部负责人惊讶不已。
我说,这个可以问我们的团支部书记。
可森哥已经跑的没影了。
一如既往的,又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没入团,是不是真的没入少先队。
我说,我到了五年级,老师见我升旗的时候不带红领巾,要罚我的站。我说我没入队,才给了我条红布。至于团员,哼哼。。。。。。。
森哥在寝室里被我逼到墙角。那时候,我在班上算是比较健壮的男生,若是动手,森哥还是有点怕我的。我把森哥的脖子卡住,顶在墙上。一言不发。
最后,森哥给了我50块钱,当做对我补偿。我收了。
可没过一个星期,森哥有腆着脸来央求我把钱还给他。就算是看在当年关系不错的份上。我不置可否。森哥就天天纠缠着我。
其实我早就想把钱退给他。可是看着森哥跟个孙子般的求我,我突然好奇,想看看森哥为这50块钱,能下贱到什么地步。
于是森哥替我洗了半个月的袜子、早上把牙膏挤好了递到我手上、帮我打饭、帮我画图。。。。。。。若不是没有热水,我打算让他给我洗脚。
总之,森哥为了这50块钱,无所不用其极的讨好我。我突然感觉到森哥好可怕,看着森哥望着我,涎着脸的猥琐表情,我感到恐惧。就50块钱,值得吗。若是5万,森哥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去杀人!
我实在没有兴趣再跟森哥玩这个无聊的游戏了,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森哥兴冲冲的帮我买了两包方便面,小心翼翼的帮我泡好,然后端到我床上,还亲切地问我,要不要喂。
我忍受不了这种虚伪了,实在无法忍受。把钱扔给森哥,让他立即在我面前消失,事实上用不着我提醒,森哥拿着钱,马上没了踪影。
再看见我,也不跟我打招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从此我对森哥更加的鄙视。记忆里,完全抹去了他曾经对我的恩惠。
森哥有句名言:“某得钱,打一架绌逼!”
这句话来源于,振哥跟他要债,把他要急了,他突然翻脸,跟振哥打了一架。同学们劝开后,森哥嚣张的对振哥喊出这句话。
是的,若是森哥欠别人钱,森哥会当孙子,直到翻脸打架。
可若是别人欠森哥钱,森哥会永远当孙子。只是欠森哥钱的机会实在太少。
森哥平时手上没钱,吃饭却没有问题。
幸好学校外的街上开了一连排的餐馆。森哥就轮换着在这些餐馆里赊账吃饭,这家不赊,就去另一家。或者干脆就吃了再说,再对老板说忘记带钱。
赊账的金额多了,餐馆老板反倒不敢拒森哥于门外,生怕森哥不给钱了。每次森哥来了还是招呼。以森哥的智商,马上意识到餐馆老板的心态,每次吃饭都大鱼大肉的点着,吃的比我们好得多。每个餐馆都有森哥的一个赊欠账目,森哥美名其曰“户头”。每次森哥吃完饭,就提笔在账本上写下吃饭的金额。我有幸见过,那次我也在餐馆吃饭,看见森哥的账本上,有长长的一连串阿拉伯数字,数字之间用“+”号连着。我看见森哥在数字末尾写上了18,然后再上面某排的一个25中间加了个“+”号。写得很快,餐馆老板没看见。森哥见我发现了他的小把戏,用手捂着嘴,“格格”的笑两声,然后豪爽地对老板说:“这是我兄弟,给他炒盘香肠,我记在我账上啦。”然后又在账本后面加了个8。
森哥在每个餐馆都欠了不少账,最多的一个餐馆,超过了1000。这在90年代中期,是一大笔钱。
于是餐馆的老板们,每天就在校门口的收发室,询问有没有森哥的汇款单。到了发奖学金的时候,几个老板都会为了森哥奖学金,在教务处吵得不可开交。
无论森哥的人品多么低劣,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临毕业前,我们在一家大企业实习了三个月。当时的就业形势已经很不好,很多来自农村的同学很想留在那个企业。可当时能够在毕业前,跟着企业达成协议的,就只有森哥。森哥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就把厂领导给混熟了。
然后参加工作一年后,当上了这个企业一个分厂的副厂长。
我到这家企业去看望我的同学们,是森哥安排我住宿,一个星期里,每天在食堂和餐馆喝酒,他不停地给我介绍一些人,陪我喝酒,游玩。森哥的热情,让我无地自容。没想到森哥混发达了,竟然不计前事,对我这么慷慨,想起从前我的作为,我很自责。
可我隔了两年,再次去那个企业,森哥已经不在了。
他利用职权,卷了单位几万块钱,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学们都后知后觉的说:“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干的。”
“他要是不这么干,那才是不正常呢。”我也随声附和。可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
森哥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到如今都没有杳无音信。
我在家里闲来无事,翻看同学的留言薄,翻到了森哥写给我的那一页。
看见森哥隽永的书法“疯子,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不禁哑然失笑。
森哥给每个同学的留言,都是这么一句话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