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12月26日的那天,……父亲去了大凉山了。那时,我两岁多,弟弟尚在襁褓。
从此,妈妈劳作在土改分得的田地里,她用羸弱的双肩承担起地里的农活。收稻子时,请一个叫大和尚的青年农民为我们挑回来倒进矩形的柜里。家里养育兔子若干,由我们兄妹四人分工负责。兔子三个月长大,我们不杀了吃,大了就卖掉,钱攒起交学费买铅笔。还养了一只下蛋的母鸡,鸡蛋用来换盐。也许你要问:“生活在农村为什么不多养鸡?”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没有粮食喂鸡,让它外出打食又怕遭遇黄鼠狼和野狗的利爪,何况鸡只在家门口转悠不肯走远?
这一天是星期天,也逢集。一大早,妈妈将温顺的兔捉来搁背娄里,相与二伯娘一道到镇西场赶集去了。
过了响午,妈妈还未回转。这时候,刮起了猛烈的大风,但见辽阔的天空大片大片的乌云飞速地奔跑追逐,空气中的灰尘在呼哨声中打着旋窝儿扑面而来,我的眼也打不开了,吓得心惊胆战……哥哥姐姐赶紧领着飞快地躲进我们的安乐窝。
杨家老屋是先人聪明智慧的结晶,是随地势形胜建筑而成的一大房屋群落。
杨家的先人是广州韶关人,朝廷移民填空,兄弟二人从此背井离乡,先分派去了江西,不久被拆开,一人留置江西,一人安排去四川,从此家乡骨肉地与天隔。
我们这一支的祖先叫杨正华,他筚路褴褛,来置在四川省威远县镇西场梨儿嘴扎根。极具眼光的他选定了大片高地之斜坡,切去坡面填平,依傍高坎,修筑了南北向的瓦屋,也于屋后的高地栽下了一棵油皂树……随着世代繁衍人口增多,房屋也向东西南三面扩展,形成共墙共壁,相间相错,厢厮相守的一大片老房新村。
杨正华先祖,当您抡着锄头在地下刨食,也为子孙后代开创了今生后世的小农经济。您亲手种下的油皂树由我们继承了。这棵高耸入云几个人才能合抱的树,陪着我们渡过多少欢乐的日日夜夜?
我们住在顶西面,和四伯娘共一个大门,合住两大间瓦屋。她们母女三人住的那一间顶上有亮瓦,屋内亮堂堂的,我们屋里则很黑暗。与我侪一墙之隔的北面是寅秀大妈家,她的大门对着四五米的高坎。四伯娘隔壁是五婆居室,五婆高头为十妈的家。十妈家紧邻供着先人板板的堂屋。再过去就是二伯爷二伯娘的家了。还住着些什么亲戚我不甚清楚,只知道最东面住着龚驼子,他与我侪什么亲戚关系我也不知道。
我们杨家老屋前地势低处是大片的水稻田,屋后是旱地。屋前斜坡旱地一直向上延伸好远,是土改分给我们家的,据说还有水田,我不清楚在那搭。
我们家在这一大片老屋中地势属于最低的,据说是猪圈。北面墙外为又大又深矩形的猪屎窖。窖内长年累月泼泼满一池清水,小水蛇或游或浮水中,对着人吐着信子。
那一天我们四个小人跑回来躲在家里,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忽儿,天陡然黑了下来,耳边厢只听得狂风卷着暴雨,乒乒乓乓一片山响砸在屋瓦上,让我有点害怕,小小的心别别地跳。突然想到了妈妈讲熊家婆被机智的小红帽楼上滚洋铁桶吓得半死的故事……
这场风暴近两个小时才停了,我们兄妹四人从水帘下钻出,见西边天上露出了太阳娇美的笑脸。我们坐在大门外坎子上,一边吃蚕豆,一边欣赏大桶粗的水柱从我们屋顶的排水沟腾空泻下,顺着阳沟向低处流走消散。哥哥姐姐把蚕豆肉吃掉把壳扔到屋瓦上,我想到妈妈吃蚕豆从不吐皮,是连壳一道吞咽的,心中不由一动,然而我也和他们一样只吃肉照扔壳不误。
吃过蚕豆,各自己散了。我沿着我们的斜坡蚕豆地田埂走,见沟里满满地浑水,忍不住蹲进去,并突发奇想:“我要会划水多好?现在就学吧?”跟着就躺下去濠起水来……那时我还小,光冬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