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的拘谨并非是装出来的。虽然他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并且结了婚,但对女人却没有经验。除了妻子赵月,他还没跟第二个女人发生过关系,自然是那种男女关系。虽然,赵月并不是他的初恋,他的初恋是柳菲。柳菲是他大学时的同学,两人相恋四年,大学毕业后,柳菲遵照父命回到了老家苏州,而刘青山稀里糊涂地来到了北京。天长日久,两人感觉到在一起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刘青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北京落下了脚,不可能放弃大好的前程回苏州,而柳菲要想来北京,因为那该死的户口,也是不可能的,无奈只好痛下决心,挥泪给柳菲写了一封诀别书。那年月,谈情说爱主要靠鸿雁传书,打长途电话也是稀少罕有的事。柳菲没有回信,刘青山也没有再去信,两人从此断了消息,也算是无疾而终。那段时间,刘青山经常喝闷酒,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几次想给柳菲写信收回成命又忍住了。而恰好在这个时候,赵月出现了。
刘青山到北京时间长了以后,才渐渐发觉要在北京这个藏龙卧虎之地出人头地简直比登天还难。他所在的公司是某局下属的一家国营工程公司,主要部门的大小干部都有不同的来头。有的亲戚在局里,有的父母是某某部委的官员,再不济的也有个远房亲戚与公司的领导层有些瓜葛。也奇怪,这些领导的穷亲戚好像特别多。像他刘青山,虽出身名牌大学,业务能力强,有什么用?既没人提拔,又不会钻营,充其量也就是个干苦力的命。几年下来,他兢兢业业,却发现连和他同来的、资历也差不多的人也开始往上爬了,大小也算有个一官半职,像他这样埋头苦干的人反倒没了希望。苦活累活有人立即想到了他,美其名曰他能干;提拔干部时却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僧多粥少,人家还不够分的呢。刘青山苦闷彷徨,有些丧气,早知今日,不如当时留在南京或回苏州,也比现在强。赵月是公司总工程师赵旺德的女儿,常去公司。刘青山在业务上很努力,也常常向赵旺德请教。这样一来二往,两人就熟悉了,从熟人发展成恋人。赵旺德本来对刘青山的才气颇为赏识,可一旦要让他做女婿,这才气就打了折扣,觉得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嫁给这么一个没有前途的人,将来不知要受多少罪。据说,北京的公民分为四等,一等公民是北京男人,二等公民是北京女人,三等公民是外地男人,四等公民是外地女人。这种等级,虽然没有写进户口本里,但一到上学、就业、买房等关键时刻就起了作用。刘青山毕业时就尝过这种滋味,为了这个户口指标,同学之间争得头破血流。也因为这户口,他牺牲了初恋。虽说现在刘青山的户口解决了,但终究脱不了三等公民的干系。一个人在北京无亲无故,要想混出个人样来无异于天方夜潭。赵旺德是过来人,对这些自然了然于胸,于是百般阻挠。赵月是一家银行的职员,觉得能找一个文化人已经不错,而且刘青山人也老实,让人放心,本来也不想有什么山崩地裂的爱情,可父亲一阻挠,女孩子的倔强脾气就上来了,反而更坚定,平凡的感情倒变得轰轰烈烈起来。经过几番较量,赵月得胜,于是两人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