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有一条罗威纳犬,成天拴在一根铁柱上,能活动的半径虽然差不多十米,但因为两面有墙挡着,对于一条猛犬来说,活动的范围不单是扇形的烦恼,而且局狭得紧,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一方面,必须严防它咬伤人,一方面,又得严防有人咬伤它,因此,只能晚上抽空陪它絮叨一会儿,这时候,估计是它最欢乐的时光吧,呜呜咽咽地招呼,扑跳撕咬地折腾,闹累了,就趴在地上,汪晶晶地瞅着你,随时准备扯住你离开的裤管,我知道它愿景着和人一起上楼睡觉------谁会喜欢孤零零地呆在门口满是蚊虫的地板上呢?假如它是个人,又没把握做通思想工作,兴许只好妥协,但它只是一条狗呢,没奈何,它只能接受这个痛苦的安排。偶尔会有情绪,我就蹲着和它摆道理:伙计,离天下无贼的日子还远得很,所以,你必须干好保安的活,必须忍受许多事,否则就没饭吃。
其实,人生来也必须干好活,也得忍受许多事,时常还得孤零零地扛着点什么,否则就没饭吃------虽然连我自己也很不愿意听这样荒谬的比喻。
至于不顾人的身份,去跟爱犬混淆“高级”与“低级”之间的动物界限,是有其深刻原因的:它一点也不像条狗,当然也不像个人,我的意思是起码算一条有风骨的狗,因为除了忠实地护卫之外,没有我的批准,绝不会吃任何人给的任何食物------这岂止是让我喜欢,诗意一点的说法是:“放弃了自由/守望的/却不是骨头。。。”,我虽然不是诗人,但本着“知犬莫如其主”的原则,很怀疑此赞扬过于夸张,并不相信它居然能具备革命党人的立场,因为它毕竟只是一条狗,如果它会言语,我猜想它会汪晶晶地看着你:我忠于朝廷,负责守卫好社稷江山,但粮食供给,冬衣夏服,那可都是你的事!
即使是最有风骨的它,照我看,依然走不脱“狗以食为天”。狗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因为简单,所以快乐,看来狗们是可以大乐至简的。
可是,即便是最没有风骨的人,也常常不肯满足于“民以食为天”的,所以人的逻辑天生复杂,因为复杂,所以寡欢。总是追究“忠于什么呢?守望什么呢?得到什么呢”?------阿弥陀佛,对我而言,幸好那些困惑早已过去,好歹活了这么些年,如今想明白的是:忠于某个热爱是快乐的,守望某个梦想也是快乐的,然后就孤零零扛着吧,因为即使是孤零零扛着,也可以算成“孤独求败”式的快乐------怕就怕,没什么可忠于,没什么可守望,除了圆滚滚的脑壳啥也没得扛,那可真TM生不如死,人不如狗了。。。。。。 相信这样无趣的人应该很少很少很少的吧。
金石
2011.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