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胡说(二)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如果单以诗论,这诗直白浅近,算不得好诗。但它却足以感动人心,是因为作者是仓央嘉措。
仓央的故事一般人都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第六世达赖喇嘛。悲剧在于他爱上一个姑娘,后冒险于雪夜溜出布达拉宫与其幽会,足迹被人发现,结果当然惨烈,姑娘夕拥朝亡。仓央嘉措的悲剧彷佛是注定的,他离情甚近,离佛甚远。倘在中原,自然简单,还俗了之。而他身在三百年前的拉萨,所处之地,所居之位,由不得他。
这诗当写于姑娘未死之前。他的烦恼还在于佛与她之间的无法取舍。然而,实在的说,到写这诗他实际的已经有所取舍,虽然这一点他对自己也不愿承认。一如《荆棘鸟》里多年之后拉尔夫神父对梅吉所说:“我对上帝的爱永远超不过对你的爱!”
可是佛教毕竟不同于基督教,佛也远别于上帝。只是仓央不明白,他唯有不负倾城方不负佛,而但负倾城是必负佛的。更进一步的讲,一个人的梵行根本与如来无干系,佛家根本是各悟各的,倘若你的了悟与如来有干系,则必不了悟;唯有于如来无干系,方才彻悟。再进一步讲,实则如来亦非如来,一切皆非如来;倘如来是如来,则你亦是如来,众生皆是如来了。《金刚经》上说:无法可说,是名说法。即如此。
只是当日的西藏虽佛寺林立,依然是世俗的西藏。仓央嘉措纵悟彻了又如何?悲剧依然如此。也因乎此,这诗才这样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