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王子
别说我恬不知耻。因为我确实叫小王子,不是圣埃克苏佩里笔下的小王子。之前我就说过 ,我并不知自己出自何处。
当我从朦胧中睁开睡眼时,已在角色世界了,我慢慢获知这个世界的现象和规则。小王子是一只小狐狸帮我取的名,它说:你长得真像小王子。
我并不知小王子意味着什么。但我说:我正好就叫小王子。
它摇摇尾巴说:非常适合你。
我是想讨好它。它的毛发看上去非常漂亮——金黄色、干净、整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感觉那是美、是宝贵的东西。我想伸手抚摸,但我不敢。
听到它这般肯定,我鼓起勇气说:“能让我摸一摸你的尾巴吗?”
“不——”它拒绝得相当干脆:“我可不想陷入爱情。”
“爱情?”我的眼神充满困惑,起初的我,完全处于一种混浊状态。
“对,爱情。”说完,它离开了我,脚步轻盈。此后,我再没见过它。
我目送它走远,继而又呆立良久。
后来,带着任务,我来到人间,遇见的第一个女孩,我自我介绍,并问她的姓名。她似乎随口一说:“狐狸。”
“很好听。”我赞道。
她鄙视地看着我,呵呵笑。没搭理我。
她离开时也没和我说再见,自顾自地走。我已经不喜欢别人不告而别。我尾随她,因为那时,我反正无处可去。
她开始不在意。后来,问我,为什么跟着她。
我指指前面,说:“我也正好走这条路。”
她在前面十字路口左转,我也左转,继而她拐进小巷,我亦然。她绕了五个弯道,我也是。她在一把锈迹斑斑的锁面前止步。我也是。
她转身,碰到离她一步之遥的我,笑问:“这该不会也是你家吧?”
“哇——正如你所想,是我家。”
“那么,请掏出钥匙开门回家吧。”她右手故意在裤袋里把钥匙晃得“噼噼啪啪”响。
我依旧面带微笑说:“好啊。”
“请——”她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跨上前,从我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根绣花针,在锁孔里捣鼓了几下。锁便开了。她又气又急:“你赔我锁!”
“好,赔给你。但要先回家喝口水。”
她抢先进门,迅速把门抵住,想把我关在门外。但她也不用脚趾头想想,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呢,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门推开。她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用手指门外:“快看,你妈妈找你来了。”趁我回头之际,再次关门、把好门闩。
我听到她在门内笑得花枝乱颤。
正夕阳西下。
晚霞很美。我坐在门前的一块石头上。欣赏天边的云彩。
这一带偏向郊区,但不完全是。比城市多一份色彩,比郊区少一份寂寞。房子多数为自家自院。各家院子门前种满花草。最多的是蔷薇科类植物。
不时有上了年纪的胖女人毫无顾忌地看我。我不太喜欢被人看,于是把头埋下去,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折断、折断、再折断,直到无法再折断。
天渐渐黑下来。
我朝门口望了一眼。
我能进去,但我不想给她留下坏印象。我干等着。
二楼一房间灯亮起来了。我看到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正准备深呼吸时,一眼看到正向她招手的我。她气呼呼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一会会有雨哎。”我沮丧地喃喃自语。
我不会轻易放弃什么。我继续等待。
五彩云退去,乌云压下来。
黑暗变得恐惧。好在七点时,院前的路灯亮起来。
我注视着窗口。
毫无动静。微弱的灯光在雨帘的布景中显得格外温馨,使我格外向往。
我抱着包,在雨中,蜷缩成团。
雨越下越大。
不久,我开始瑟瑟发抖。
这是一场沉默的较量。我必须赢。我不断给自己打气。
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不是么?
雨声中的开门声,像一个圆满的希望,向我扑来。
她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我欣喜若狂,她则满脸怒火:“你有病吧?这么大人,不知道躲雨啊。”
我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她一下子冲过来拉进门内。
就这样,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把一个二十九的男孩拉进她自己的家。这个家中除她之外,并无其他任何人。
我冲了个热水澡。她不知哪里翻出一些男人的衣服递给我。我挑了一件白衬衫套上。由于裤子尺码不对,下身只能穿着湿湿的内裤。自己的裤子已湿透了。
当我从卫生间出来时,她像盯贼一样盯着我。
“我说,”她开始发表意见:“你能不能自我约束一下,就穿这么一点?”
我急忙跑回卫生间。所谓急中生智,我把刚才擦拭的大浴巾围在下身,对着镜子还特意整理了一下:把衬衫塞进浴巾里,白衬衫白裙子。我对着镜子里的人说:“太帅了!”
出来时,走了个猫步。把她逗得从沙发上笑到沙发下。
“我说,你能不能等会再笑,我肚子饿了。”我提醒她。
但她仍然哈哈大笑,一面捂住肚子。
我再次提醒她,她笑得更猖狂了,仿佛被人点了笑穴。但这次,她向我指了指厨房。我会意,立马前往。进门看见冰箱,打开,除了一个生鸡蛋,空空如也。接着瞄向餐桌,然,什么都没有,其他地方一一扫描,还是一无所有。
我回到客厅时,她终于不再笑了。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我伸出右手,一个鸡蛋。
“啊——”她似如梦初醒,解释道:“抱歉啊,我忘了都被我吃光了,本来今天下班想去超市大采购的,结果遇到你,你那么……我就给忘了。说起来,这是你自作自受,与我无关。”
“你……”肚子空了也罢了,想不到脑袋也跟着空了。
“你等等。我去房间找找看,我贫血,包里总会放些零食的,我去找找,或许会有,但我不保证……”话未完,自去了卧室。
眼见她走进卧室,我急忙把鸡蛋往茶几角轻轻一碰到,用手剥开,仰起头,连蛋黄带蛋清一下倒进嘴里,正准备吞下去,谁知她忽然跑来,右手背在后面,一幅惊喜表情,但看到我,立马明白我在生吃鸡蛋,转而成惊讶。指着我:“你……”
我被她一呛,出于本能把到嘴的鸡蛋全吐了出来。
我们面面相觑,五秒无言。
五秒后,我大叫:“我最后的晚餐啊。”
她大叫:“我亲爱的地板啊。”
肚子又奏起欢乐颂。那个难受啊——本能的难受,类似饿了,渴了,痛了,那都是相当煎熬啊。
当我把地板打扫干净,我像一只饿极了的哈巴狗一样流着口水望着她,等待她实现刚才的承诺。她的右手还背在身后呢,那将是一顿多么美味的大餐啊。
她再次转怒为喜,笑得不成人样:“拜托,我知道自己是个大美人,但你也不至于流口水流成尼亚加拉大瀑布吧?”
“少废话,快给我!”
“求我,求我就给你。”
“你说话不算话。说好地板弄干净,就给我的。”
“小女子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嘿嘿,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
“你想怎样?”她开始步步后退。
我步步逼近。
“怎样?抢呗。”
就在我准备扑过去时,她说:“给你!”说完便丢过来,那样子像极了,丢给狗一块骨头。不管了,狗就狗吧。但等我像饿狗一样扑过去时,却发现,所谓骨头只是一块旺仔奶糖。
苍天啊。大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