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出门一直往南,过了一座桥,桥下是一片坟地,奶奶便长久的住在那里。奶奶是喝药自杀的,只和爷爷有关,死了就埋了,没有人恨爷爷。
我从外面玩回来,姑姑哭瘫在进门的地上,见我,一把抱住,边哭边说:“袖子哦,你没有奶奶了,我苦命的妈呀。”被她抱的时间长了,好像是觉得累,我挣脱了便又跑出去玩了,只回头看堂屋中,黑黑的。父亲有段时间会长久地在奶奶坟前哭,这是妈妈和隔壁的老太说时,我听到的,但也真听到他哭过,很大的声音。
此后爷爷每年除夕都在我家过,说我家热闹。我本不知我家那时候是热闹的,以为每个人家都一样,以至于婚后每年春节很想家。
除夕那天,我们一般下午三点钟左右开始吃饭,喝酒,猜谜,讲故事。爷爷说:“算我一个。” 父亲说:“你又不识字。”妈妈说:“你看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不认字,也可以讲故事呀。”爷爷说:“我每天睡不着,就听收音机,收音机里很多故事呢,我讲个今天早上听来的。”
我们敬爷爷酒时候,他都不推辞,一是他喜欢喝酒,六十岁之后中午晚上喝,七十岁之后,早中晚都喝,一直喝到八十九岁。一是整个村子,只有他一个长者,从被践踏的岁月中走来,他对别人对他的尊重格外看重,包括我们这些孩子。
一般到五点半点左右,爷爷已经微醺了,便告辞回家,说评书要开始了,要回去听收音机了,剩下我们,有时候我会和弟弟拼酒,有时候帮父亲写春联。到春晚开始的时候,边看边炒花生吃,春晚看到结束,再煮饺子吃,各种办法不去睡觉,父母都不管。
十一
我小时候喜欢看电影,到处跑去看,大些,妈妈便不让去了。有次电影我也要去,她说今晚电影是唱戏的,你看不懂。
只有一辆自行车,父亲带着母亲抱着妹妹,弟弟送表奶奶家去了,我只好在家。天一黑,我收拾下上床准备睡觉,有黑狗在,两道门都没插,为的是爸妈回来不用起来开门。一个当兵退伍的本家叔叔过来找父亲,他是经常来的,想退伍后能在村里安排个职务,因为熟悉了,黑狗不咬他也不理他,他径直到了屋里,我从床上坐起来,说,爸妈看电影去看了,你不要等了。他说这么早就睡,作业做好了么?我说做好了,他说学习怎么样?我说还行吧,不算太好。
他说着坐在我床边,伸手掀开被子,边说:“懒丫头,这么早就睡下”好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算一下时间,是在我们搬家的前一年,我大约十三岁的样子,外面的泡桐树,树荫很浓,整个院子阴暗暗的,屋里的电灯昏黄的光。我被巨大的窘迫压迫着,迅速扯过被子。
我起床,将大门插上,将房门插上,从此很讨厌他。
到了暑假,妈妈和舅舅要去东北看我姨妈,沿途经青岛过北京到大连然后去铁岭。
妈妈问我:“去不去?”
我问:“爸爸去不?”
妈妈说:“他不去,他走了,家里没人了。”
“爸爸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很可怜”我说:,“要不,我在家陪爸爸吧。”
也许是因为少一个人会省下很多钱,我妈很尊重我的意见,立刻同意了。
因为要出门很长时间,父母将家里的猪牛羊全部卖掉,只留了几只鸡和大黑狗,叮嘱我要及时喂食。我本意是陪父亲,但父亲好像常不在家。
村里的通讯员是父亲结拜兄弟的弟弟,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张明星脸,古天乐类型的。他过来找父亲时我正在房间里看书,我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等会儿吧。他就在我旁边逗我玩。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嘻嘻哈哈打闹起来。一直打到床上,他突然将嘴朝我的脸上凑过去,手按住我初生的胸,胸前一阵刺骨的疼痛,我很生气,从此再不靠近他。
十二
住在我家前面的苏运达,是中学老师。他老婆经常堵在我家门口骂养汉女人,破鞋。女人方脸,脸很平的样子,冬天黄,夏天有些黑黄。我妈有次也和她对阵的,但很快败下来。起因好像是有次去乡里开会,我妈骑车的,路上遇到这个苏老师,我妈便顺带他回来。在村口遇到了去接男人的这女人,看见我妈带着他的男人,立刻指桑骂槐,男人帮着辩解几句,便结下了仇。
不明真相的围观人很多。
我上中学的时候,苏运达是我班主任,我一年没有和他讲过几句话,班里有流传他和某女生好。他有个外甥女,和我同班,我们有段时间很要好,被她拉着去他家一次,因为对他心存鄙视,不爽的感觉至今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