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生命
我们正在听莺咒骂她的那段恋情,迷虚着眼,尽量不让自己睡着。莺的表情时而愤怒时而悲伤,快睡着的我已经听不见她说的话了,只能从她的表情判断内容再做出相应的表情予以回应。
“200美金,才给我200美金呀!他也好意思……”莺说那200美金的时候声音高八度,非常的愤怒,我的“太虚观”硬生生被那200美金给吓了回去。只好强打起精神来问她男朋友为什么要给她200美金,这一问使她塄了几秒,然后说她千里迢迢到上海看他,难道他不该给她钱吗?雪儿问是他叫她去的还是她自己去的?莺认为不都一样吗?无论如何男人就是应该给女人钱,应为他爱她,他就更应该多给。
这时候雪儿尖叫了起来,并以极快的速度跳出泡池往外冲,同时,莺向我扑过来,紧紧的护着我,像是要为我抵挡塌下来的天。眼前尖叫着跑过一个个裸体女人,开始两下轻微的震颤,我还来不及惊慌就结束了,停了一两秒就接着更大的颤动。我扯开把我护得死死的莺,拖着她向卫生间方向跑,巨大的摇晃使我们一路尖叫一路歪斜,可恶的是莺竟拖着我往澡堂出口处跑,好容易让她明白卫生间比电梯间、比这栋大楼其他地方更安全,晃动也停止了。跑到出口处的雪儿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又折了回来。
翻倒了几个水杯,吓哭了几个女人,大地恢复了平静。我们三缩在卫生间里好久不敢出来。莺对地震常识的好奇盖过了恐惧,我不明白她为何能在危难时刻忘记自己的安危,想的只是保护我。因为想不明白,所以还不至感动,但我决定要带着她,不让她在那条注定萧瑟的路上继续前行。
一向冷漠笃定的雪儿竟对生命如此热爱,又脆弱得超出了我想象。此时的她在镜前比画着优美的动作,自嘲刚刚没有一直裸奔到街上,失去一个炫耀身材的绝佳机会。
人性多么的复杂奇怪,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例如自己,地震之前曾肯定的认为大地震颤的时候我只会想一个人,可真的地震时我想的竟是全裸的我死时至少应该有件首饰戴在身上,否则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走,我怎样证明生命曾经存在过。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生命明显存在.所以我们不需要证明,可我们需要证明呢?我们拿什么证明?我的生命,我所经历的喜怒哀乐竟是一场空.既然是一场空,我又何苦纠缠其间,死不松手呢?
广播里响起雷蒙找我的声音,我们走出卫生间,匆匆冲了个澡就离开了.
水从我的身体流过,跌落在地板上,还是那么透明,顺着水槽,流到不知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