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和风吹过,于是便有了颤抖的时光,还有那颤抖的心情,在这一去一留,一来一走之间,他们错过的除了彼此,还有那一生一世的缘。她终于知道,原来,真的有种缘份叫“错过”。
直到现在,她仍然记得那个下午,栀子花开得很疯,以至闭眼她仍然可以嗅到那隐隐的花香。
她还记得就在那个下午,在那堂无聊的选修课上,她的同桌向她谈起了他的理想。他说他要去沙漠。他说他要去寻找那神秘凄美的沙漠古国楼兰的遗址,要去找那条兀自在沙漠里挣扎了一个世纪却仍消失了的河流孔雀河的河道,要去三毛笔下的可敬的沙漠之子撒哈拉威人问好……那铿锵有力的字句敲打着她的耳膜,再看看讲台上讲得口沫横飞却只是机械重复的老师,她迷惑了,她以为人人都像她一样,生命中几乎全是被强大的物质欲望和生活要求所驱遣的不得已而为之,但怎么可能有人能如此直觉而随意的安排自己的生命轨道和生活的走向?望着他激情飞扬的年轻脸庞,她发现上面有些光采是她所没有却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有那么好几瞬失了神。一个自然之子呢,她想。
一个有锐气的男人是永远不会让女人寂寞和失望的,尤其在这个标榜自我的学校里,他是出了名的个性和张扬,不仅美术系的女生都在谈他,连外系的很多女孩子一说到他的名字就很兴奋.于是那些因他而不寂寞的女生们也让他不寂寞。而她总是悄无声息,和许多人一样,她也是清高自傲又极度自卑,每天沉溺于画画中,每天拿起画笔脑海里闪现的全是每晚每晚捉摸不定的梦境,那些像啤酒泡泡般时隐时现的景象.跟外界接触颇少让她固守和玩味的只有自己的那点傲气。
她开始如饥似渴的第NNN捧读三毛的撒哈拉,不由自主。很少有人不败到在三毛的笔下的,她在6年前也成了那个女人的俘虏。梦里,她是位吉普赛女郎晃着叮当的佩饰陪着浪人似的他徜徉在茫茫的大漠风光里,日复一日,夜复一夜。那是怎样一场耕耘,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个秘密,别无选择的选择缄默,深深长长的缄着。
日子蘸着忧愁轻轻的划过,毕业在即,她很幸运,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为自己的前途奔波,甚至不择手段。她被当地城市一所公司相中,待遇优渥。翻着杂志,看到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眼神,我就跟你走。她不由得笑出了声:烂得不能再烂的俗气对白。然后她哭了,莫名其妙。
知道了他的去向。因为优异的成绩和那些在全国报纸上满天飞的论文,他被北方一所大学提前录取为考古系的研究生。呵,楼兰,孔雀河,三毛还有那些蒙昧的撒哈拉威人,她甚至开始嫉妒他们了呢!而他,似乎真的了无牵挂。
临行前一天,一群同学为他开了个party,她也去了。在众人的嬉戏打闹中她笑得极为响亮和放肆,大家都被她的笑声感染了。她感觉到人群之外的那道视线,灼烈得让她不能忽略,她知道是谁,他向来都是那样大胆而毫无顾忌。
“跟我来。”他扔下一句话转身向阳台走去,“臭小子!看着他有些张狂的背影,她有些怄气,是在请她耶!干嘛一副颐气指使的样子?可是……突然一种莫名的惶恐让她急切的想抓住一点什么,她跟了出去。一次,就容许她放纵这一次就好……
来到阳台和他并肩立于星空之下,那远远近近的嘈杂于她似乎来自天际。“嗨,”他开了口,“什么?”她不愿多说话,只想静静地感受这不平常的氛围。可是接下来的话让她几乎惊叫出声。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稳住自己看向他,他退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她沉默了几秒,开始大笑,不敢置信的听见自己艰涩且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你神经病呀,你,”她一本正经的说:“爱,挂在嘴边玩玩可以,但名词边成动词就不好玩了。”他,听着她的笑语没有做声,蓦然,一丝轻笑逸出他口中:“万一变成动词了呢?”她没有说话,事实上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难道……真的可以?她是不是也可以抓住点什么??她迟疑了。
“呵呵!!你真聪明,笨蛋!”他的声音响亮而清脆地结束了她的迟疑也让她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愚人节快乐!”她闻言,抬起头狠狠的盯住他,他一如既往的歪着头调皮的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是他开玩笑时惯有的表情。自私的人,你有够狠心——她突然记得今天4月1日。
“爱,这东西太奢侈,我可玩不起。你怎么知道我无情的原则一向坚定的呀?你还真聪明,没有和其他笨女生一样。”他憋笑的声音里带着些计谋没有得逞的失望。
“哈!逮着你了,走!罚酒三杯!”这时,他的一群死党冲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望着被拖走还频频回望的他,她笑得弯下腰,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自尊不允许他看见她泪流满面。
呵呵!他给了她一点火星,而当惧于黑暗的她真的把火柴战战兢兢的递给了他期盼他能为她点亮的时候,他却任由黑暗吞没了她,而这一切只是缘于他的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而她惊恐的发现她居然还眷于那一点火光!什么时候自尊自傲的她会变成这样??这样轻易的原谅一个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的人,这样匍匐着去请求残忍的他给予一点点垂怜??她几乎认不出自己了。
从昏昏沉沉的浅睡中突然惊醒,她一头冷汗。宿醉的代价是隔天的头疼欲裂。一看表,八点了。他八点半走。理智叫她不要去,可是双手仍不听使唤的将衣服套上身,她冲了出去。
远远的,便看见了他的父母和同学,她在那群人中急切的搜寻着他。找到了!他站在人群中嘴边挂着笑,那种他所独有的玩世不恭又带些浅浅的忧郁的笑容,还不时的说上一句——大概是她太敏感了,她只觉那笑意竟没有传达到他眼里。他的视线穿过人群投向这边,她急忙闪到电线杆后,火车已经轰隆隆的进站了,他的朋友已经把他的行李放上火车了,而他却频频回望,眼睛有些焦急的扫向她这边。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找她。
看着他终于上了火车,她不由倚住了电线杆:他就此走出她的视线了吗?再次望向火车,视线和他的在空中相撞,她知道他已经看见了她,只是她不准备再躲,因为他显然已无法再对她说什么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急忙跑到上车处和铁路管理人员交谈着什么并不时的望向她。她知道他想下来,可那人拦住了他。最后他回到车窗边,人有些憔悴,有风掀起他的衣服,他用双手死死的撑住两边的窗棂,一语不发的凝望着她,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又抿得死死的。
她和他就这样忧忧的对望着,他的眼睛里有好多她读不懂的东西。她想看得更清楚,可他却像在风中的芦苇朦胧又朦胧。尖叫的汽笛带走了他,那声音在她的心壁扩散,一波又一波,拷贝着痛楚,料峭的春寒里,她抖得像株熬不过冬天的山茶花。四月的雨淅淅沥沥,所有的记忆也因之遥遥,她只觉得漫天的黄沙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她终于知道,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非吉普赛女郎,非吉普赛女郎啊。佛曰:修百世方能共枕眠,也许是他们前世修行不够吧。
这时,那个管理人员走了过来,奇怪的打量了她一眼,有礼却淡然地说:“刚才那位旅客要我告诉捎句话给你,他说他从来不说谎的,包括愚人节……”
她的全身止不住的一阵颤栗。
轻轻的,他们就错过了彼此。
那时,风很温柔,雨也很宁静。她闭眼,只觉出有泪如河,从心里缓缓,缓缓地流出眼底。栀子花的香味四处飘散,她捂着疼的厉害的心身子猛的一怔,闭着眼她嗅到那隐隐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