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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平安夜到了,孩子的幼儿园有场演出活动,家长必须参加,于是去了,尽管发烧头痛,打针吃药尚不见好。不知什么时候,中国人过起平安夜与圣诞节了,或者是西化的缘故,也未可知。 幼儿园里众声喧哗,中国人多的地方,大概是很难安静下来。还好,孩子的演出排在第二,演完后我们就带她回家了。夜色很浓,空气中杂带着一丝凄清。 在灯下,翻看1973年人文版的《坟》,鲁迅先生的杂文集。平安夜,看看书,倒也不坏。至于更好的消磨时光的办法暂时还没想到。于是,唯有读读闲书了。 将近十二点钟,楼下有狗的叫声,颇凄惨。然而平安夜还是平安的,孩子已经睡去,她没有忧愁。“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这是《我之节烈观》一文的最后一句,作者鲁迅写于1918年7月。现在是2008年12月24日,这个愿望,依旧还须祈祷。 2 风还在继续,温暖已经离去很远了。闲书还在看,当然没有什么意义,但仍然在看,仿佛看就是一种无聊的意义吧。想起那年,恍然一梦,梦醒之后,多了一份嘲笑。 日子悠长,孩子一天天长大。看着孩子的健康与快乐,心里欢喜。其它的倒不重要了,尘世的浮云何足挂齿。所谓的朋友也未必当真,看惯了其嘴脸,觉得天气真好。 冬至,南方无雪。纷纷扬扬的记忆却不期而至。“一方面是庄严的工作,另一方面却是荒淫与无耻。”这句话说的很好,仿佛就是当下的写真。然而,与小民无关。 每天都有生命在离去,愤怒或悲哀,并不能使离去的生命感到安慰。文字,我对文字早就失去了信心。故尔,我的文字仅仅是闲谈,而不是匕首或投枪。记念与否,其实也未必那么重要吧。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然而黑暗也随之潜入,大地依旧无声。杀戮还在继续,谎言还在编造,更坏的时代已经来临。于是,不妨风花雪月罢,不妨喝茶饮酒罢。
3 想起往事,觉得心绪不宁。世事仿佛看惯,又仿佛没有看惯。也许一切不过只是仿佛而已。已非做梦的季节,寒冷的冬天逐渐逼近,我听到遥远的枪声,像鞭炮声一样惊耳。 忙忙碌碌了一年,事情做了不少,回首看过去,于国于民,其实没啥意义。空虚,还是空虚。在空虚中寻找意义,在意义里沉迷,在沉迷里仰望,然而天上的星星稀罕如地上的道德。 房间很静,静得好像只有心跳。书架上的闲书越来越多,估计一辈子也看不完。新年猛然来到,说新年快乐的陈词滥调者太多。不过,就算不快乐也要生活,就如平淡是一种愤怒。 思想这东西不能多想,想多了,世事越发黑暗。或许,我可以勉强的说一声:世界如此美好。但无须赞美诗。站在阳光下,总能看见大片的黑暗。漆黑的夜晚,总有若明若暗的星星。 聪明人说:心如古井,生活可能快乐些。然而“心如古井”又如何容易呢。七情六欲总是缠绕着人的脆弱的肉体。或许精神可以强大,但精神又有点虚无缥缈。无法可想,惟有继续生活。
4 难得有放晴的时候,公园里游人很多。带着孩子在公园里的某处山坡上玩耍。进公园门口时,给孩子买了一个彩色气球,孩子玩得很高兴。山坡上有一种树,结出一种像豆角的东西,孩子摘了许多。看着她在欢乐里东跑西跑,自己的心情也变得轻松写意。 风从坡上吹来,毕竟是元月份,令人凉意顿生。然而还有淡淡的阳光,斜斜的照在山坡上。树影凌乱,花枝嫣然。彩色气球被风吹得乱跑,孩子跟着追赶,笑声不断。南国一月,地上的草依然青翠可喜。然而世间的事已经坏到无可救药,也许病入膏肓的人,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晚上,灯火微明。读鲁迅杂文集《且介亭杂文末编》,作者写于1936年的文字。“满纸充满着死之哀伤。我们仿佛看见一个衰瘦的老人,踽踽独行于死亡的路上,路旁没有鲜花,没有鸟语,满目似乎尽是荆棘和乌云。”这一年10月,鲁迅去世。此时读鲁迅,仿佛有所悟。夜更深了,窗外漆黑如墨。 “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临终的怨毒,绝望的告别。我在鲁迅的身上看到“无言的哀伤”,也许,历经沧桑之后才能明白鲁迅的意义罢。在中国文学史上,鲁迅明显是一个异类,尽管被极权者所利用,但鲁迅与极权者的心并不相通。(当然,被利用,说明鲁迅身上某种元素暗合极权者的思路。) 沉默,有时会被视为一种软弱。然而,在无法反抗的时候,沉默也就是一种无言的抗争。赤膊的上阵,鲁迅先生都不以为然。非暴力的主张,尚须另一方的雅量。不过,此时此刻,莫谈国事为妙。然而,风花雪月也十分危险,难免被挂上“低俗”的大名而被整顿。 这样的国度,这样的风景,这样的乌合之众。我不如去看看野地里的蔷薇,寻找一点微茫的刺激。尚记得小时候在野地里的奔跑,青草鲜花,都被我忽略了。再回首,野地里只剩下哀伤的花和破败的枯草。时光不能倒流,正如想要在无知中得到自由,一样是天方夜谭。
5 “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据说,这首诗引发了一场文字狱。可见乱写什么诗句的话,很危险。搞不好人头落地。于是,只好风花雪月,饮酒谈情。然而,风花雪月又难免低俗之说,左右皆不是,埋头睡觉吧。天下太平。 鲁迅的杂文集看了不少,又翻起了他的《两地书》。噫,这种书大概不会有啥麻烦,读起来放心稳妥。不过虽是鲁迅与许广平的两地通信,里面却没有“死呀活呀,花呀月呀”的佳句。不愧是鲁迅,情书也能写成匕首和投枪。 鲁迅对文字狱很有研究,杂文里不时谈到。当下的人读古书的少了,于传统文字狱大概是陌生了。可是,新形势下并非就没有文字狱了。一切都还存在,仿佛那些古人穿着现代衣冠,但骨子里却没有任何的改变,无声的中国,能说的只是闲话而已。 低俗声里又一春。新年快到了,高雅的春晚即将来临。我的心并无喜悦,惟有时光惨淡的感觉。此时此刻,书是惟一的依靠。秦火依稀,把书藏好。在天色微明的时候,跑步,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保证,其它一切都是空虚。
6 大多数的人喜欢高雅,这并无疑问。但看高雅的东西对人恐怕是一种折磨,譬如天鹅舞、譬如京剧。欲望决定一切,欲望把人引向低俗。展望五千年文明传统,大概是缺乏高雅的因子,或许是宿命罢,低俗或许是原罪。也未可知。 然而,存在即合理。并非说低俗不能批判,前提是必须有好的东西让大家享受。淡化原罪,漂白之后,低俗自然无处藏身。不然,像“人民爱美元”一样,人民都爱低俗。没有真正让老百姓喜闻乐见的高雅出现之前,低俗仍然是选择之一。 大家都痛恨低俗,正如大家都痛恨贪官污吏和家门口的城管。可是我们无法逃避原罪,越是痛恨低俗,越是喜欢低俗的东西,譬如美好的肉体、暴露的衣衫,或者还有那无法定义的低俗种种。 深夜扪心自问,低俗有啥好的,值得无数网民尽折腰。然而我们的高雅在哪里呢?莫非是什么荣什么耻,又莫非是什么代表。无法找到答案,低俗的人呵,只能在窄狭的空间里阅读低俗。 低俗,低俗。无处不在的低俗,像空气一样纠缠着我们低俗的心。摆脱低俗,就要摆脱“被保护的状态”,明白我们自己拥有鉴别的能力,明白我们自己拥有爱好雅俗的自由。
7 一夜之间,漂亮、性感的美女成为低俗的代名词。其实,漂亮、性感一直是革命者的天敌,看以前的电影就知道,女特务一般都是妖媚般的漂亮与性感,喜欢勾引男革命者。而革命女战士则粗布烂衫,不但与性感无缘,漂亮也非常罕见。 禁欲,是所有革命的基本要义。所以漂亮、性感实乃革命的破坏因素,仿佛洪水猛兽,必须消灭而不能等闲视之。但革命者的最初动机是什么呢?1968年巴黎学潮时一幅很引人注目的标语如此写到:“我越干革命就越想做爱,越做爱就越想干革命。” 原来革命并非与经济与政治要求相联系,而是来源于性的要求。那么革命又仿佛与漂亮、性感扯上了关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故尔当下的贪官出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需求。自然,他们所求的肯定不是半老徐娘,而是貌美如花的美眉。 低俗,与性爱有关的其实都很低俗。不低俗的话,人类无以为续。燃上一支烟,吞云吐雾之余,脑海里尽是低俗的过眼云烟。抽烟算不上高雅,大概也属于低俗吧。看来低俗的人一生也永难高雅起来。然而,还是想高雅一下,于是继续思想。尽管命中注定一辈子的低俗,但也要推石上山,做宿命般的抗争,这便是所谓的生存之意义吧。
8 所谓生活,大概便是在低俗里寻找意义罢。无雪的冬天,格外寂寞,格外令人觉得无聊。在纸上写下的文字,渐渐模糊,消失于万千的流言蜚语之中,见不得阳光,仅仅化为灰烬,在野地里留下庄稼的肥料。这命运自然难堪,但也未必就是坏事。 怀疑与仇恨,伤害的只是柔软的心,对世界无关紧要。战火的纷纭,掩盖了冬季的寒冷。但那些流言家却在说着欢天喜地的笑话,全不知人世的冷暖。厌倦,还是厌倦。死火一般的生活,低俗一般的求生,在漫天的短信里,呼唤着垂柳的青绿。 无言。键盘已经关闭。脑海里只有混乱,只剩下混乱。冷嘲变成热风,和谐演绎虚空。经过文字洗礼之后的高雅空间,大概是清凉一些了罢,没有低俗的打扰,估计人的道德会有所提高,黄金世界即将到来,赞歌和颂词源源不断地也将来临,呵,美好的社会。 空气里都是情歌,与低俗无关。时尚的服装招摇过市,带来高雅,带来喜乐。只有路边的乞丐让高雅世界的涂抹不是那么和谐。然而,城管扫荡之后,街道自然整洁,乞丐也会躲避。新春,一个纯洁的新年降临在以色列的枪声和炮声里,仿佛又是一种冷嘲。
9 又是天气放晴的时候,但风很硬,吹得人凉飕飕的。不要恨恨而死,这是鲁迅的话,当然正确无比。我倒还没想到死,不过这句话让我心有同感。那些过往的嘴脸不提也罢,春风秋月足以赏心悦目,闲书美女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偶然在闲闲书话里看到疑似徐晋如所写的《红朝士林见闻录》,透露许多道貌岸然的文学家、学者在那里玩弄美女作家,会心一笑耳。余在文场多年,此种事情见多不怪也。互相的需求,各有目的,双方皆大欢喜。然而,女性依旧是被侮辱者。 闲读鲁迅的《而已集》,里面有这样一段话:“那么,谈谈风月,讲讲女人,怎么样呢?也不行。这是不革命,不革命虽然无罪,然而是不对的。”哈哈,把“不革命”改成“低俗”,倒是值得细细欣赏的。无它,标本一般的存在,让鲁迅的文字照出现实的价值。 凭栏一片风云气,来作神州袖手人。不知如何,近来很喜欢这句诗。放在QQ的签名上,至于什么意义,倒也不必深究,反正自己觉得喜欢就是。惯于长夜读读闲书,在纸上寻找微茫的快感。只能如此而已,在这样的世界,也别无什么特别值得追求的。
10 记得小时候,流传着拍花的谣言。说是有某老头,走近小孩,只要往头上一拍,小孩就会乖乖地跟着走。这个说法让我害怕了许久,然而终于没有被人家拍走,又足见此谣言的破灭。长大以后,琢磨拍花的奥秘,难道是迷魂粉的功效?抑或彻底的谣言。 没有结果,世事往往如此。于是在灯下读书,斑驳的光影印在墙壁上,十分诡异。对于某些青年人的理想主义写作,我是不大喜欢的。然而青年人坚信“有爱和梦想,就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倒不好过于反对青春与理想了,毕竟青年人还年轻,而我已经老去。 我自己甘愿倾听自己的声音,作无谓的绝望之挣扎,却不能否定青年人的梦想。然而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水阔鱼沉,灯火微微。“四远还仿佛有无量悲哀”,夜色正漆黑。我的心沉下来,沉到无底的空间,有色,有味,有酒,有香。然而并非天堂。 键盘百无聊赖,敲下无法言说的言说。那只能是空虚和堕落。念头百转,想说话的时候,又觉得无话可说,正人君子都已睡去,惟有寂寞者在深夜潜伏,影子断断续续。灯下独坐,春夜又倍觉凄清。这样的夜晚,值得写点文字,为了忘却的纪念,为了寂寞者的挣扎。
11 新年渐渐近了,然而并无什么特别的欢喜。就像一位朋友说的那样,侧侧身,新年也就过去了。但人还要继续生活,无论日子如何。希望自然微茫,绝望尚在路上。只有那点奢望寄托在空虚的深处,偶尔流露,温暖还是低于肃杀的。 灯下,还暂时有点光明,不至于黑暗到底。创痛的心并无值得诉说的,一切如常。无论南腔抑或北调,大都已经唱完,落幕的时候,惟有深深的哀愁,停留在人世间。奇迹并不会出现,期盼的只是些微的温暖。记得鲁迅在S会馆抄古碑的情状,那寂寞一定深且重。 当我理解鲁迅的时候,我无法开口。当我忘记哀愁的时候,我又觉得无聊。所谓“虽延年命,亦悲荒凉”。然而虚幻的幸福总会破灭,还不如惨然的真实来得可信。风继续吹,走路的人并无坦途。做梦可以,说梦便不自由。人心往往难测,纵有所谓的照妖镜,怕也很难照进人心里去罢。 近来棋坛争议马晓春竞选围棋国家队总教练一职失利,天才人物不善官场运作,盖落选乃必然之局。此等事又绝非体坛特例,惟世间惯例耳。大惊小怪,反落下乘,不如付之一笑,悠然而见南山。庶几,才有生如夏花之趣味,领略风沙之苦毒。呜呼,时大夜弥天,璧月澄照。惟心潮如海,灯下黯然。
12 新年应该快乐,似乎是当然之义,自明之理。然而也未必,新年里自然也有不愉快的事,任其自然罢。为了孩子,决定买些鞭炮和烟花,算是为漆黑的夜燃放些许的光明。固然,这光亮短暂而易逝。不过,人生在世,本就忧多欢少。正所谓“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 随笔于今大行其道,重读随笔的始祖蒙田之文时,颇有一种岁月沧桑的感觉。“我这人博览群书,但是阅后即忘。”蒙田此语,其经验与我们常人仿佛,并非一副智者的形象。世间本没有别的言说,惟一的言说只是书本上的陈言旧语。 春夜的梦大抵是美丽的,记得鲁迅说过:“中国最不易做天真烂漫的口吻的文章”,惟一的文章只是世故与教化。革命之后,满是战争的话语,即使是日常生活,也充满了火气、怨气。所谓革命非请客吃饭,而是要人命的。 言说可能是歪曲,不言说则可能是背叛或掩盖。故而,我们须说话,须反抗,纵然说话与反抗的最终结局只是空虚。沉默可以造成一座时间之坟,言说破坟而出,让统治者不得安宁,让沉默的死水流动起来,这或许有些意味罢。
13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外面已被炮竹声所惊耳,仿佛一年来的怨气都在炮竹的响声中发泄出来,然而心中依旧有猛虎。当万籁俱寂之时,已是最深的夜,凄清寂寥。一册鲁迅的《译文序跋集》将将阅完,孩子睡得正香。 新年一直凄冷,浑不似热带本色。但公园的游人依旧极多,毕竟,闷在房间,不如在野外寻找一点自然的风冷。而孩子是快乐的,玩什么都兴致勃勃。常发天真语,令人莞尔。孩子已是这个世间天真的惟一葆有者。 昔读《义山杂纂》,有古之“十诫”,第一乃“不得饮酒至醉”。玩味起来,虽文字简洁,但大有深意,俗语亦有云:“饮酒不醉最为高”,但与“不得饮酒至醉”相比,少了一份古朴。古人终究是古人,风度神韵,足以令当下的俗人惭愧。 人与自然比邻而居,遂得以常常看风景。然风景虽足以娱人眼目,所谓“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是也。但看的多了,天下风景仅为一种而已。人心却不同,人心难测,如深海如古井,中有种种,深挖下去,惟见阴险狡诈四字。
14 在月光下,夜变得迷离,深如古井,星星卧在其中,诉说着天上的心事。地上的人,迷惘无神,惟有凄清的身影,留下言说的不可能。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曾经说过:谁看见了现在,谁就看见了一切:深不可测的过去发生的一切事和将来发生的一切事。 然而,现在并非那么容易明白。这世间的事大抵模糊的很,雾里看花,一切无以名状。那些在黑暗中的人,面目黝黑,心地善良。但话语权并不在这些面目黝黑心地善良的人手中,无从诉说,至为可惜。人必先堕落,然后文字堕落。善良不是通行证。 奢谈自我拯救,又何其容易呢。扼杀言论自由的肉食者,往往好谈公理,可惜的是,公理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黑暗乃至虚无。无法可想,惟有固守自己的内心,保持一种安静的状态,因为持续一生的伤感,藏在这种安静里,独自倾听。 一切都四散了,再也保不住梦想。通天塔早已倒塌,语言变得面目可憎。死亡是人类一去不返的故乡,那故乡充满杀机与阴谋,内心的良善变得脆弱,变得可有可无。一夜里风吹草白,一夜里寂寞如斯。世界既无意义,亦非荒诞。惟存在着,仅此而已。
15 闲读小说,发现生活的温暖。那些理想主义的巨型写作,徒张声势,无一存在之真相。反而是那些草根的世情,打碎了功利主义文学的信条,恢复了“风花雪月”的尊严。然而,文学的力量是无力的,正如诗人希尼所说的那样:诗的功效为零……从来没有一首诗能阻挡住坦克。 踏着荆棘,不觉得痛,有泪可落,也非悲凉。行走在无边的空虚,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繁华过后,人心已隳。到而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看不见的风景,或许才是梦中的天境。耳边的情歌,可能让我们记忆一生,永难忘怀。 鲜花谢后,落入泥土,养成肥料。然而人呢,死或大张坟墓,或就地掩埋,无非浪费泥土。清心寡欲,何其难哉。古人所谓,死即埋我,徒旷达而已。遍视当下,男盗女娼,荒唐嬉戏,明末气息犹存。读前朝野史,犹当代史耳。 大凡英雄,无非杀人如麻。譬如张献忠、李自成、洪秀全。所谓民气可用,实乃义和团、红灯照、白莲教。写在正史上的壮举,往往虚造。真实的人间,无处可寻。借假神诓骗百姓,许诺未来之天堂,到头来,还是小民苦,有司富。
16 谷林先生去世已有一段时间了,惭愧的很,他的大名是知道的,但其书却读的很少。听止庵说起谷林的《书边杂写》极佳,故而四处寻找,正好朋友得知,愿意送我,此中因缘,铭记在心。收到书后,展卷而读,《书边杂写》文字清淡,谈书论人,娓娓道来,令人如沐春风。 人到中年,偏爱那种淡雅自然的笔墨,对于抒情渐于隔膜,遂钟情于周氏兄弟、止庵诸人的随笔,这大概是心境已老,浓艳已非所求。且在清淡自然的文风里流连忘返。不谈什么奢望,仅是退缩到偏僻的角落,坐听秋雨潇潇耳。 昨日种种,化烟而去,惟当下可以把握。平淡就好,不必奢谈所谓的神迹。有光之后,世间始亮,可人心也深如古井矣。蛇的诱惑,不过是让人的欲望提前释放,人自己最终会走出伊甸园的,这大概并无什么疑问罢。 此时此刻,已近深夜。楼下了无人声,灯火暗淡。年就这样过去了,有点怅惘,仿佛乐声未完便已中断。但生活大抵如此,遗憾并非不好,可令人追忆。倘若完美无缺,怕是没有什么趣味罢。维纳斯因断臂而美,月因圆缺而让诗人挂念,写下无数滥情的句子。
17 虚妄的事不必去想,现实是惟一的真相。寻找梦境,自然无足讶异,但梦始终是梦,桃源无处,阴影缠绕,可信的惟有空虚。写作并不可靠,文字写出来的可能是垃圾。但写作的欲望,总想破网而出,发泄一快。发泄完毕,剩下的还是欲望。 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进房间。闲读《胡适书评序跋集》,内有一句,读之令人感慨。胡适云:上帝我们尚且可以批评,何况国民党与孙中山?然而这句话被我们解读为“小骂帮大忙”,而今欲帮忙而不可得,“小骂”都没有了,天下从此太平。 岂有豪情似旧时,少年读之,意气风发,而今重读,只觉感慨而已,大抵所谓“文章憎命达”之意云尔。尘世间的蜚短流长,已经看惯,但看不破的是世间的轮回。重读小说《诛仙》,于此意又有所悟。人生苦短,惟寄声色于闲书之中,“恍若优游乎清荫流泉之间”。 天竺,印度古名。《天竺旧事》以作者在印度的经历欲我们相通,在陌生化的环境里,我们领略着作者的所见所闻所识所感。尽管作者自云“不过是保留一点淡淡的痕迹而已”,然而这“淡淡的痕迹”也足以令人欣喜,清淡自然的文字,反而写下深深的记忆。
18 早春二月,内地大多还在清冷的季节。惟有南方的海岛,春意盎然。南方的春气在悄然中来临,此时此刻,花木并无明显的变化。如果不翻日历,整个春天拂袖就过去了。春夜,独自坐在写字台前,稿纸已经伸展,但下笔踌躇,觉得无话可说。 南粤学人李公明曾在小著《左岸的狂欢节》(随笔集)对张中行先生的文字表示喜爱与欣赏,余亦有同感。老人的风格在散淡的笔墨中传透出世事的沧桑与时间的流逝。以前在《读书》上常见到中行先生的文字,淡而有味,绵里藏针。 此次闲读《张中行小品》,可谓是过屠门而大嚼,庶几得偿所愿。有的人将小品写成淋漓大气,如投枪,如匕首,引发种种波澜。中行先生则不同,他以对世道人心的冷暖自知散淡地娓娓而谈,不作“金刚怒目”式的狰狞。然而平淡之下的火气依稀可见,人,毕竟活在现实之中。 书读得累了,休息片刻。春光尚好,惟家中不能抽烟,引为憾事。中行先生另有一事值得一说,他是作家杨沫的前夫,《青春之歌》里的余永泽就是以他为原型的。然而中行先生并非余永泽,虽与杨沫志不同道不合,但文人风骨自在。晚年,中行先生私下曾向某编辑表示:余永泽把我的缺点扩大了。
19 前人有云:得知千载外,正赖古人书。然而无词的言语如何借赖古人之书呢?昔年陈寅恪曾说过:在史中求史识。反观网络上的历史演义之热,大率粗制滥造,不但无识,史都不见。如此之热,只是虚热而已。然而,这些皆乃过眼云烟,绿窗花好是闲身,随心所欲,自得自乐,庶几才是正道。 梁实秋的大名,余生也晚,得自于鲁迅先生所赐之外号:资本家的乏走狗。后来读其《雅舍小品》,倒也颇有味道。《梁实秋怀人丛录》一书,写五四以来之文化人剪影,用笔或浓或淡,文字清通可读。忆胡适四篇,忆徐志摩六篇,忆老舍三篇,忆周作人、沈从文、闻一多、叶公超各两篇,余者一篇耳。怀人文章,有几处提到鲁迅,貌似平静,但愤恨之气依然隐隐可见。 害怕写作而继续写作,无疑有一种难得的自省之心,尤其是在这个谁都可以写作的网络时代。故尔甚喜黄子平先生的《害怕写作》。全书分四辑,分别为“文学与教育”、“衣食文学”、“边缘阅读”、“香江话语”。与批评界夸夸其谈之浮躁相比,黄子平先生秉持着一种慎思、谨言的传统,也正是在这小心翼翼之处留存着作者的智慧光芒和知识尊严。 《知堂序跋》,钟叔和编。此书收周作人序跋类文字223篇,谈自己的书,谈他人的书,谈少年时代的读书,一切均打上读书的印记。文字清通中带有涩味,令人百读不厌。书名题字集周作人手迹而成。序跋文字,可读者不多,尤其是为他人题写的,大多乃应酬文章,不过知堂不一样,他喜欢写序,“作序是批评的工作”,且写的又是“书外边的意思”,读来别有一番味道。
20 春夜,细雨如愁。书上的文字渐已模糊,恍惚之间,神思空空如也。或许,这是睡觉的好时光。然而,睡不着,并非中东危机、台海局势的挂念,那是肉食者的托辞。穷困自窗间入,爱情向门外逃。小民所关注的仅是日常生活以及爱恨悲欢而已。 偶然机会,有缘作客厦门。得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李晓红所赠大作《面对传统的张爱玲》,我对张爱玲与鸳鸯蝴蝶派的文字因缘大感兴趣。在中国大陆,鸳鸯蝴蝶派几成反动之文艺流派。而以五四新文学立场来论,鸳鸯蝴蝶派也是该被讨伐的。 鸳鸯蝴蝶,一个暧昧的词。用作一个文学流派的身上,显然不怀好意。然而,当时的市民却非常喜欢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对徐枕亚、张恨水、程小青、李涵秋等作家津津乐道。鸳鸯蝴蝶迎合市场,取悦读者,诚可谓当时的先进文化之代表。 以我的阅读口味,对张恨水的《北雁南飞》至今难以忘怀,可见其文学魅力,非仅以故事耀人眼目。鸳鸯蝴蝶的流行,自有其存在之理由。贴近生活,语言通俗,以读者为本,拒绝精英立场,写出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作品,乃有“五个一工程”之风范。
21 袖手沉吟待天意,这是陈寅恪的一句诗。此时玩味,深有所感。然天意高难问,莫如卜草问卦,求个心安。狐鼠登场,虎豹自然退避一隅。如此江山,无处登临。枯坐书房,从书架上随意地抽出一册书,是张承志的《心灵史》,他是一个真正的旅人,是一个走在“荒芜英雄路”上的理想主义跋涉者。 以前有人说过:“想知道一个城市的文明,去看看这个城市的厕所吧!”同样,欲知一个城市之文明,大可以体验一下此城市之空间,透过此空间我们目睹更多的城市风景,了解更多的城市内幕。在一个人越来越多的城市里,空间成为我们生存的必须。了解空间,犹如了解我们自身之肉体所在。 梦乃写作之好题材,因其迷离虚幻,可供想象力之发挥。《天平广记》卷281有《樱桃青衣》一文,叙天宝年间范阳落第书生卢子宿一精舍,入梦,梦中被一跨满篮樱桃的青衣女婢引入宅中,过起富贵生活,醒后才知不过一梦耳。正所谓“十余年之富贵,曾不如一梦之久。” 吾国自宋以来,就以理学杀人,以道德教化而愚民,至满清康乾盛世更是“以意见杀人”,被历史学家朱维铮先生题之为“戮心的盛世”。而鲁迅先生则从满纸的“仁义道德”之中看出“吃人”的本质。故海外学者黄仁宇先生有云:“以道德施政总离不开独断专制”。
22 闲读《须兰小说选》,记得在一篇创作谈里,她说喜欢的小说有金庸的武侠,这让我大有好感。她的小说“繁华中透着冷清”,有着张爱玲的影子,尤其是《红檀板》一篇,像极了张爱玲。后来她写的少了,去了香港。又听天涯里的人说她现在在香港给梁凤仪做枪手。仿佛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 孔子有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不惑之年,往往别有想法。现代人已经丧失了“看”的能力,剩下的只是震惊体验和消遣。于是平淡如水的文字被远远放逐到人的视线之外,冷清寂寞。然世上究竟还有有心人,打捞一二,聊以满足阅读之欲。 人本能的反对来自任何方面,以任何理由形成的压迫。但压迫却无时不在,如空气一般在人世间弥漫。可以抵抗,但抵抗的结果却只是虚无。这种虚无渐渐放大,让人无法呼吸。日子漫长,想象的天堂在水一边,然而人永远抵达不了彼岸。 文字乃长在纸上的苔藓。纸张泛黄,文字依然新鲜。当我们用文字记载足迹之时,未必拥有信心来肯定脚印变得清晰。文字同样不可相信,纸上的谎言到处都是。悲哀的是,只能依靠文字。没有文字的书写,黑暗更无光亮来临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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