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炎先生是近代国学大师-被鲁迅称之为"有学问的革命家":是为知言.
"有学问"已非易事,"革命家"亦须极大的意志和勇气,譬如鱼与熊掌,得兼者能有几人涅.
论学问,太炎重如泰山,五岳独尊;对待家人朋友门内弟子,太炎慈眉善目-泥鳅似的细胡须,嘻嘻哈哈,生来一副菩萨面孔.
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但面对权贵,嬉笑怒骂,行为乖张,一变而为名副其实的"章疯子".
1922年6月7日的胡适日记中,记录了太炎逸闻一则,颇为搞笑,录在这里:
......(陈)仲恕为熊(希龄)内阁国务院秘书时......(时为袁总统任命为"筹边使"的章太炎-贝注:前后括号内文字均同)有一天来访仲恕,说要借六百万外债,请袁总统即批准.仲恕请他先送计划来,然后可以提交临时参议院.太炎说:"我哪有工夫做那麻烦的计划"?仲恕不肯代他转达,说没有这种办法.仲恕问他为什么要借款,太炎说:"老实对你说罢,六百万的借款,我可得六十万的回扣".仲恕大笑,详细指出此意的不可能.太炎说:"那么,黄兴,孙文们为什么都可以弄许多钱?我为什么不可以弄几个钱"?他坚坐至三四点钟之久,仲恕不肯代达,他大生气而去.明日,他又来,指名不要陈秘书接见,要张(一麐)秘书见他.张问陈,陈把前一晚的事告诉他,张明白了,出来接见时,老实问太炎要多少钱用,可以托燕孙(梁士诒)设法,不必谈借款了.太炎说要十万.张同梁商量,梁说给他两万.张回复太炎,太炎大怒,复信说:"我不要你们的狗钱"!张把信给梁看了,只好不睬他了.第三天,太炎又写信给张,竟不提前一日的事,只说要一万块钱.张又同梁商量,送了他一万块钱......
余读至此,绝倒......
曾几何时,太炎先生翻穿老羊皮袄,羽扇綸巾-以嘉禾勋章作扇坠,大闹怀仁堂的事儿,哙炙人口,流传甚广;今又蜿蜒曲折巧设名目,整出这样的事情来,解颐喷饭,可发一噱......
一万现洋,并非一个小数目.换算成此刻现在的语境,早已远远超出百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