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清朝乾隆皇帝(1736-95)时期的着名学者赵颐(Chao-Yi)曾说了一句话,叫“盖棺论定”。许多人现在会同意:对海德格尔的评价还为时过早。就“哲学历史”方面的欧洲排名榜而言,这么认为可能是非常正确的。我个人的看法是:对海德格尔的抑制(大多是公开的)源自于面对他的思想深度时的惊愕。我们则毫不犹疑地心存感激,因为我们正是在这些深奥的问题中——也许是很久以来的第一次——可以重新发现自己、自己的疑问和可疑问处。
我所难以忘怀的是他发问的巨大热忱。通常,他会目光注视、一言不发,进一步地询问;总在深一层地理解之后再询问。但愿西方人能从海德格尔处学习到追寻真理的那种真诚、开放和坚持,就像我们亚洲人从传承中得到的那样——“因为发问乃是思考的虔诚”。
[萧师毅的文章结束。以下有海德格尔给他的信,及以上文章的尾注。]
海德格尔1947年10月9日给萧师毅的短信:
萧先生:
我时常想念您,并希望我们能尽早恢复我们的谈话,我思考您给我写下的引文(Spruch):
“谁能宁静下来,并源出自和通过这宁静将某物导向(be-wegen)道路之中,以致它能发出光明?”
谁能透过成就宁静而使某物进入存在(Sein)?
天道。
衷心地向您致意!
您的,
马丁?海德格尔
1947年10月9日
写于小屋
注释:
[1]此文译自格拉汉?帕尔克斯编《海德格尔与亚洲思想》,坛香山:夏威夷大学,1987年,第93-103页(Graham Parkes, ed. Heidegger and Asian Thought,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1987, pp. 93-103)。——译 者。
校者注:此文之英文本由G. Parks翻译,原文的大部分取自萧师毅(Paul Shih-Yi Hsiao)用德文写的回忆海德格尔的文章“我们相遇在木材集市广场"(Wir Trafen uns am Holzmarktplatz),《回忆马丁?海德格尔》(Erinnerung an Martin Heidegger, herausgegeben von G. Neske, Pfullingen: Neske, 1977. S.119-129)。但这晚出十年的英文本与德文本也有明显的不同样之处,有增有删(比如删去了关于Stein求助海德格尔而未果的段落),估计是萧师毅本人做的修改。所以,英文本可视为一个改进本,反映萧对这件事之更准确的回忆和看法。
[2]萧师毅,《老子<道德经>——中国批判文本的基本传统》,巴利:拉特尔萨&菲格爾,1941年(Il Tao-Te-King di Laotse, Prima Traduzione da un testo critico cinese, Bari: Laterza & Figil, 1941)。
校者注:萧氏在此所述者与他在德文本“Wir Trafen uns am Holzmarktplatz”中所讲的,尤其是与Poeggeler在 “再论海德格尔与老子”中的再叙述相比,有事实上的出入。那里他似乎是说:他是在弗莱堡,而不是在米兰,开始结识海德格尔的,而且他给海氏看的是一本出版了的意大利文《老子》译本,而不是这个译本出版前的一部分样本或手稿。从情理上判断,那里所讲的应该更接近实际,因为他的意大利文译本于1941年就出版了,所以,他于1942年认识海氏时,没必要只给出译文的一部分。这样,他“被允许去旁听海氏之讲座"一事,也应该发生在弗莱堡,而不是米兰。
[3]蒋錫昌,《老子校诂》,上海,1937年.( Chiang-Hsi-Chang, Lao-Tse-Chiao-Ku (Shanghai, 1937))。
[4]汉斯?费舍尔?巴尔尼可尔,“反映–调停”刊于《回忆海德格尔》(普林根:内斯可,1977年,第88页)。(Hans A. Fischer-Barnicol, “Spiegelungen-Vermittelungen,” in Erinnerung an Martin Heidegger,Pfullingen: Neske, 1977, s. 88).
[5]海德格尔,《技术与转向》(普林根:内斯可,1978年),第36页。(Martin Heidegger, Die Technik und die Kehre, Pfullingen: Neske, 1978, s. 36).
[6]海恩里奇?布尔、艾力卡?雷奇勒,“在公众面前如在活神面前的入世神学家”刊于《回忆海德格尔》。(Heinrich Buhr and Erika Reichle, “Der Weltliche Theolog, Vor der Gemeinde als vor dem lieben Gott,” in Erinnerung an Martin Heidegger. )
[7]蒋介石演讲,萧师毅翻译,“为和平负责任”刊于《现代》1964年1月1-2期。(“Responsibility for Peace,” speech by Chiang Kai-shek, translated with a commentary by Paul S.Y. Hsiao, in Die Genenwart, nos. 1-2 (January 1964)).
(Paul Shih-yi Hsiao: “Heidegger and Our Translation of the Tao Te Ching”, Heidegger and Asian Thought, ed. by G. Parkes,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1987, pp.93-103;张祥龙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