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圈子,大声音!呼朋引伴网聚部落!
创建新部落?
天涯部落 > 似是故人来 [我要发帖]
字体:
边距:
背景:
还原:
祖母手中线(小小说) 作者:松声竹韵 岳文大学毕业快一年了,工作还没有着落。门槛高的白领阶层,简历也投了,考试也过了,一到面试就被淘汰下来:简单问几个问题后,告诉他回家等通知。这一等就是遥遥无期的……门槛低的蓝领阶层,他压根儿就没想进! 前几天,在地方小报整版的广告里,过滤出一条:H市某外资企业高薪招聘管理人员,他不失时机地又投一份简历过去。双休日的前一天,岳文接到通知,说让他下周一去面试。再三再四的受挫,他已经很淡定了,对这份比较称心的工作,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但又不能不应对。他知道,应届毕业生下来,往届毕业生可能更不好找工作了。 H市离奶奶家比较近。岳文打算周日起身,绕道去乡下看看爷爷奶奶,住一宿,然后转车到H市参加面试。岳文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爸爸妈妈为了工作,在他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到乡下由奶奶伺候着,直到该上小学了,才被接回父母身边。岳文对爷爷奶奶感情是很深的,特别是奶奶,一段时间见不到,就会想得心里发慌,学校一旦放假超过三天,他必得去一趟乡下。 拉开那扇熟悉的大门,隔着长长的院落,岳文一眼望见屋中的奶奶,他一手拖着小型拉杆箱,另一手举起搭在手臂上的衣服摇了摇;奶奶七十多岁了,听力还好。大门“咣当”一声响,惊动了她,于是走到敞开窗扇的窗台前,眯起眼睛仔细瞧。当那个大个子穿过长满各种蔬菜的园子中间的甬道,故意做出晃晃荡荡的姿势向她走来,她看清楚了,咧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笑了。 进屋,岳文放下手里的东西,松松地拥抱了奶奶,用已有了绒绒细毛的嘴巴,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蹭来蹭去;奶奶“文文”“文文”地叫着,乐得合不拢嘴。 一会儿,奶奶轻轻搬开孙子,抚摸着,说:“嗯,又长高了。” “这老太太!”文文有些撒娇地说,“我都多大了,还长?真是的!” 老太太仍然笑着,自上而下打量着孙子。他算不上美男子,却也长得周正,眉眼透出一股英气;虽然还有几分没来得及脱掉的孩子气,但看得出,孙子已经逐渐接近成熟。一件得体的短袖上衣,也许上档次;偏偏下身穿的裤子不相配。怎么破了那么多洞洞呢?右边大腿前面一个大窟窿,两侧膝盖处一边一个小窟窿。奶奶看着看着,笑容僵住了,说:“咋穿这么一条破裤子来的?” 岳文弯着身子,拿手指抠着破洞,笑着反问:“这个呀?” “那是咋刮坏的呀?” 他没正形地说:“干活儿多,磨的呗!” “没有别的裤子吗?” “哪有哇!” “上街买一条不就得啦?” 岳文半真半假地说:“哪来得及呀!今天到这儿来看看,明天一早还得坐车去H市面试呢……” 奶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早晨,岳文睁眼一瞧,爷爷奶奶都不在屋里。他抻了抻懒腰,做了两次深呼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穿上短袖衫,拿过裤子,正准备伸腿的时候,发现了问题,惊讶得脸都变色了。他屁股颠来颠去,转着圈,大声叫喊:“奶,奶奶!” 听见外面答应的声音,他仍旧拼命叫着:“奶奶,快过来!” 工夫不大,奶奶两手沾满黄绿的植物浆液,出现在门口。 奶奶嗔怪道:“这通叫。咋的啦?” 岳文急赤白脸地说:“还、还、还咋的啦!人家好好一条新裤子,干嘛给补上啊?” 奶奶愣住了,讷讷地说:“不是磨坏了么?” 原来,昨天夜里,奶奶一觉醒来,见身边的孙子睡得沉沉的,心里惦记着事情,她睡意全无。老太太打开灯,拿过那条坏了几个窟窿的裤子仔细察看。这原本是一条崭新的蓝色牛仔裤,不知怎么磨成这样!破损的地方还没坏利索,周围都是毛茬,中间被一条条横线连接着,一扥,感觉横线还有弹性。 她翻箱倒柜,找出他爷爷以前在工厂时候发的工作服,比一比,颜色和质料还真差不多。奶奶剪下几块大小适宜的布片,掀开很久不曾用过的缝纫机,擦擦灰,各处上点油,准备给孙子补裤子。奶奶的缝纫机活儿是出了名的好,早年间在生产队,她就是集体裁缝组里数一数二的。后来裁缝组解散了,乡里乡亲求到她,缝衣服,做裤子,活计也不少干。只是近些年眼睛花了,做针线费劲,加之市场上服装款式多样,价钱又不贵,也就不自己做衣服穿了;只有在每年冬天做棉袄棉裤的时候,为了快捷省事才用一下。 毕竟年岁大了,戴着老花眼镜也很难把线引上。她找一张白纸铺在针板上,电灯光照在白纸上,折射的光亮正好看得见针眼,才把线穿进去。接下来就容易了,凭着手熟,她不用看针线,只看压脚就可以把活儿干得非常好。她将裁下的布片垫在反面,看着正面依着小压脚跑0.1线,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结结实实。 奶奶一边机械性地跑直线,一边在心里埋怨文文妈:“咋这么懒针线呢,晚睡一会儿有了!”她做得很是认真细致,缝完,天已经蒙蒙亮了。为了不耽误文文的正事,她也不敢睡了,怕年轻人贪睡到时候醒不过来。做完早饭,看看时间还早,奶奶不急着把孙子叫醒,就到园子里薅了一会儿草。 岳文看着补起来的裤子,又好气,又好笑,说:“人家刚买两三天。就那样式儿的,时兴……” 坏窟窿还叫时兴!奶奶就不明白了:现在的小青年是怎么啦? “老太太啥也不懂,手脚可倒挺麻利的!”岳文赌气撕扯被细针密线牢牢固定在裤子上布片,缝得太过结实,没扯掉,反倒因为原来破洞的欠茬,把裤面撕开了一道半尺多长的口子。“这还怎么穿?不去了!”他把裤子甩到炕角,“扑通”一下子躺倒,拉过被单蒙住脑袋,气哼哼地喘着粗气。 奶奶不知所措。贪黑熬夜,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把文文那条裤子补整齐了,不曾想,凭着一片好意,却是闯下了祸!孙子因此误了事可咋好哇!她心里很不落忍,便说:“你爷爷新买一条裤子,一回没穿呢,你试试看行不?” “奶奶,亲奶奶呀!”岳文几乎是带着哭腔了,“你不气我行吗?” “真事儿。那裤子不是我做的,是买现成的,穿上挺好看的;就怕短哪。”奶奶继续说,“啥好看赖看的,穿上不露肉就行呗!” “我就要那个露肉的呢!” 老太太不言语了。 岳文听听半天没声音,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于是把被单拉下一点露出眼睛偷看:奶奶坐在炕边,绷着脸,嘟着嘴,像小孩子那样生气呢。岳文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奶奶也想笑,却又忍住了。 岳文把头挪到奶奶腿上枕着,双手搂住她的腰,哄道:“奶奶,咱不生气了好吗?不就一条裤子吗?算什么呀,大不了不要了呗!” “那你还有吗?” “怎么会没有呢!呶,我那箱子里就有。”岳文跳下地,打开拉杆箱,又拿出一条牛仔裤,说:“拿两件换洗衣服,这次就是打算在奶奶身边呆几天的。” 奶奶一看,说:“嗯,这条还不错,管咋的没坏呀!” 说完,祖孙两个对望着,想想那条补坏了的裤子,憋不住地笑。 岳文穿戴整齐,说:“奶奶,我去应聘喽。来不及了,早饭就不吃了;不用惦记我,有时间就会在外面吃的。” 临走,他又拿过那条撕坏的裤子,在手里抖了抖,玩笑地说:“祖母手中线,孙子身上披……都成大片儿了,也只能披啦!哈哈哈……” 奶奶眼泪笑出来了…… 不知读者有没有想到,岳文这次面试却过了关。 为什么呢?
作者:松声竹韵 岳文大学毕业快一年了,工作还没有着落。门槛高的白领阶层,简历也投了,考试也过了,一到面试就被淘汰下来:简单问几个问题后,告诉他回家等通知。这一等就是遥遥无期的……门槛低的蓝领阶层,他压根儿就没想进! 前几天,在地方小报整版的广告里,过滤出一条:H市某外资企业高薪招聘管理人员,他不失时机地又投一份简历过去。双休日的前一天,岳文接到通知,说让他下周一去面试。再三再四的受挫,他已经很淡定了,对这份比较称心的工作,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但又不能不应对。他知道,应届毕业生下来,往届毕业生可能更不好找工作了。 H市离奶奶家比较近。岳文打算周日起身,绕道去乡下看看爷爷奶奶,住一宿,然后转车到H市参加面试。岳文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爸爸妈妈为了工作,在他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到乡下由奶奶伺候着,直到该上小学了,才被接回父母身边。岳文对爷爷奶奶感情是很深的,特别是奶奶,一段时间见不到,就会想得心里发慌,学校一旦放假超过三天,他必得去一趟乡下。 拉开那扇熟悉的大门,隔着长长的院落,岳文一眼望见屋中的奶奶,他一手拖着小型拉杆箱,另一手举起搭在手臂上的衣服摇了摇;奶奶七十多岁了,听力还好。大门“咣当”一声响,惊动了她,于是走到敞开窗扇的窗台前,眯起眼睛仔细瞧。当那个大个子穿过长满各种蔬菜的园子中间的甬道,故意做出晃晃荡荡的姿势向她走来,她看清楚了,咧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笑了。 进屋,岳文放下手里的东西,松松地拥抱了奶奶,用已有了绒绒细毛的嘴巴,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蹭来蹭去;奶奶“文文”“文文”地叫着,乐得合不拢嘴。 一会儿,奶奶轻轻搬开孙子,抚摸着,说:“嗯,又长高了。” “这老太太!”文文有些撒娇地说,“我都多大了,还长?真是的!” 老太太仍然笑着,自上而下打量着孙子。他算不上美男子,却也长得周正,眉眼透出一股英气;虽然还有几分没来得及脱掉的孩子气,但看得出,孙子已经逐渐接近成熟。一件得体的短袖上衣,也许上档次;偏偏下身穿的裤子不相配。怎么破了那么多洞洞呢?右边大腿前面一个大窟窿,两侧膝盖处一边一个小窟窿。奶奶看着看着,笑容僵住了,说:“咋穿这么一条破裤子来的?” 岳文弯着身子,拿手指抠着破洞,笑着反问:“这个呀?” “那是咋刮坏的呀?” 他没正形地说:“干活儿多,磨的呗!” “没有别的裤子吗?” “哪有哇!” “上街买一条不就得啦?” 岳文半真半假地说:“哪来得及呀!今天到这儿来看看,明天一早还得坐车去H市面试呢……” 奶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早晨,岳文睁眼一瞧,爷爷奶奶都不在屋里。他抻了抻懒腰,做了两次深呼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穿上短袖衫,拿过裤子,正准备伸腿的时候,发现了问题,惊讶得脸都变色了。他屁股颠来颠去,转着圈,大声叫喊:“奶,奶奶!” 听见外面答应的声音,他仍旧拼命叫着:“奶奶,快过来!” 工夫不大,奶奶两手沾满黄绿的植物浆液,出现在门口。 奶奶嗔怪道:“这通叫。咋的啦?” 岳文急赤白脸地说:“还、还、还咋的啦!人家好好一条新裤子,干嘛给补上啊?” 奶奶愣住了,讷讷地说:“不是磨坏了么?” 原来,昨天夜里,奶奶一觉醒来,见身边的孙子睡得沉沉的,心里惦记着事情,她睡意全无。老太太打开灯,拿过那条坏了几个窟窿的裤子仔细察看。这原本是一条崭新的蓝色牛仔裤,不知怎么磨成这样!破损的地方还没坏利索,周围都是毛茬,中间被一条条横线连接着,一扥,感觉横线还有弹性。 她翻箱倒柜,找出他爷爷以前在工厂时候发的工作服,比一比,颜色和质料还真差不多。奶奶剪下几块大小适宜的布片,掀开很久不曾用过的缝纫机,擦擦灰,各处上点油,准备给孙子补裤子。奶奶的缝纫机活儿是出了名的好,早年间在生产队,她就是集体裁缝组里数一数二的。后来裁缝组解散了,乡里乡亲求到她,缝衣服,做裤子,活计也不少干。只是近些年眼睛花了,做针线费劲,加之市场上服装款式多样,价钱又不贵,也就不自己做衣服穿了;只有在每年冬天做棉袄棉裤的时候,为了快捷省事才用一下。 毕竟年岁大了,戴着老花眼镜也很难把线引上。她找一张白纸铺在针板上,电灯光照在白纸上,折射的光亮正好看得见针眼,才把线穿进去。接下来就容易了,凭着手熟,她不用看针线,只看压脚就可以把活儿干得非常好。她将裁下的布片垫在反面,看着正面依着小压脚跑0.1线,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结结实实。 奶奶一边机械性地跑直线,一边在心里埋怨文文妈:“咋这么懒针线呢,晚睡一会儿有了!”她做得很是认真细致,缝完,天已经蒙蒙亮了。为了不耽误文文的正事,她也不敢睡了,怕年轻人贪睡到时候醒不过来。做完早饭,看看时间还早,奶奶不急着把孙子叫醒,就到园子里薅了一会儿草。 岳文看着补起来的裤子,又好气,又好笑,说:“人家刚买两三天。就那样式儿的,时兴……” 坏窟窿还叫时兴!奶奶就不明白了:现在的小青年是怎么啦? “老太太啥也不懂,手脚可倒挺麻利的!”岳文赌气撕扯被细针密线牢牢固定在裤子上布片,缝得太过结实,没扯掉,反倒因为原来破洞的欠茬,把裤面撕开了一道半尺多长的口子。“这还怎么穿?不去了!”他把裤子甩到炕角,“扑通”一下子躺倒,拉过被单蒙住脑袋,气哼哼地喘着粗气。 奶奶不知所措。贪黑熬夜,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把文文那条裤子补整齐了,不曾想,凭着一片好意,却是闯下了祸!孙子因此误了事可咋好哇!她心里很不落忍,便说:“你爷爷新买一条裤子,一回没穿呢,你试试看行不?” “奶奶,亲奶奶呀!”岳文几乎是带着哭腔了,“你不气我行吗?” “真事儿。那裤子不是我做的,是买现成的,穿上挺好看的;就怕短哪。”奶奶继续说,“啥好看赖看的,穿上不露肉就行呗!” “我就要那个露肉的呢!” 老太太不言语了。 岳文听听半天没声音,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于是把被单拉下一点露出眼睛偷看:奶奶坐在炕边,绷着脸,嘟着嘴,像小孩子那样生气呢。岳文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奶奶也想笑,却又忍住了。 岳文把头挪到奶奶腿上枕着,双手搂住她的腰,哄道:“奶奶,咱不生气了好吗?不就一条裤子吗?算什么呀,大不了不要了呗!” “那你还有吗?” “怎么会没有呢!呶,我那箱子里就有。”岳文跳下地,打开拉杆箱,又拿出一条牛仔裤,说:“拿两件换洗衣服,这次就是打算在奶奶身边呆几天的。” 奶奶一看,说:“嗯,这条还不错,管咋的没坏呀!” 说完,祖孙两个对望着,想想那条补坏了的裤子,憋不住地笑。 岳文穿戴整齐,说:“奶奶,我去应聘喽。来不及了,早饭就不吃了;不用惦记我,有时间就会在外面吃的。” 临走,他又拿过那条撕坏的裤子,在手里抖了抖,玩笑地说:“祖母手中线,孙子身上披……都成大片儿了,也只能披啦!哈哈哈……” 奶奶眼泪笑出来了…… 不知读者有没有想到,岳文这次面试却过了关。 为什么呢?
岳文大学毕业快一年了,工作还没有着落。门槛高的白领阶层,简历也投了,考试也过了,一到面试就被淘汰下来:简单问几个问题后,告诉他回家等通知。这一等就是遥遥无期的……门槛低的蓝领阶层,他压根儿就没想进! 前几天,在地方小报整版的广告里,过滤出一条:H市某外资企业高薪招聘管理人员,他不失时机地又投一份简历过去。双休日的前一天,岳文接到通知,说让他下周一去面试。再三再四的受挫,他已经很淡定了,对这份比较称心的工作,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但又不能不应对。他知道,应届毕业生下来,往届毕业生可能更不好找工作了。 H市离奶奶家比较近。岳文打算周日起身,绕道去乡下看看爷爷奶奶,住一宿,然后转车到H市参加面试。岳文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爸爸妈妈为了工作,在他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到乡下由奶奶伺候着,直到该上小学了,才被接回父母身边。岳文对爷爷奶奶感情是很深的,特别是奶奶,一段时间见不到,就会想得心里发慌,学校一旦放假超过三天,他必得去一趟乡下。 拉开那扇熟悉的大门,隔着长长的院落,岳文一眼望见屋中的奶奶,他一手拖着小型拉杆箱,另一手举起搭在手臂上的衣服摇了摇;奶奶七十多岁了,听力还好。大门“咣当”一声响,惊动了她,于是走到敞开窗扇的窗台前,眯起眼睛仔细瞧。当那个大个子穿过长满各种蔬菜的园子中间的甬道,故意做出晃晃荡荡的姿势向她走来,她看清楚了,咧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笑了。 进屋,岳文放下手里的东西,松松地拥抱了奶奶,用已有了绒绒细毛的嘴巴,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蹭来蹭去;奶奶“文文”“文文”地叫着,乐得合不拢嘴。 一会儿,奶奶轻轻搬开孙子,抚摸着,说:“嗯,又长高了。” “这老太太!”文文有些撒娇地说,“我都多大了,还长?真是的!” 老太太仍然笑着,自上而下打量着孙子。他算不上美男子,却也长得周正,眉眼透出一股英气;虽然还有几分没来得及脱掉的孩子气,但看得出,孙子已经逐渐接近成熟。一件得体的短袖上衣,也许上档次;偏偏下身穿的裤子不相配。怎么破了那么多洞洞呢?右边大腿前面一个大窟窿,两侧膝盖处一边一个小窟窿。奶奶看着看着,笑容僵住了,说:“咋穿这么一条破裤子来的?” 岳文弯着身子,拿手指抠着破洞,笑着反问:“这个呀?” “那是咋刮坏的呀?” 他没正形地说:“干活儿多,磨的呗!” “没有别的裤子吗?” “哪有哇!” “上街买一条不就得啦?” 岳文半真半假地说:“哪来得及呀!今天到这儿来看看,明天一早还得坐车去H市面试呢……” 奶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早晨,岳文睁眼一瞧,爷爷奶奶都不在屋里。他抻了抻懒腰,做了两次深呼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穿上短袖衫,拿过裤子,正准备伸腿的时候,发现了问题,惊讶得脸都变色了。他屁股颠来颠去,转着圈,大声叫喊:“奶,奶奶!” 听见外面答应的声音,他仍旧拼命叫着:“奶奶,快过来!” 工夫不大,奶奶两手沾满黄绿的植物浆液,出现在门口。 奶奶嗔怪道:“这通叫。咋的啦?” 岳文急赤白脸地说:“还、还、还咋的啦!人家好好一条新裤子,干嘛给补上啊?” 奶奶愣住了,讷讷地说:“不是磨坏了么?” 原来,昨天夜里,奶奶一觉醒来,见身边的孙子睡得沉沉的,心里惦记着事情,她睡意全无。老太太打开灯,拿过那条坏了几个窟窿的裤子仔细察看。这原本是一条崭新的蓝色牛仔裤,不知怎么磨成这样!破损的地方还没坏利索,周围都是毛茬,中间被一条条横线连接着,一扥,感觉横线还有弹性。 她翻箱倒柜,找出他爷爷以前在工厂时候发的工作服,比一比,颜色和质料还真差不多。奶奶剪下几块大小适宜的布片,掀开很久不曾用过的缝纫机,擦擦灰,各处上点油,准备给孙子补裤子。奶奶的缝纫机活儿是出了名的好,早年间在生产队,她就是集体裁缝组里数一数二的。后来裁缝组解散了,乡里乡亲求到她,缝衣服,做裤子,活计也不少干。只是近些年眼睛花了,做针线费劲,加之市场上服装款式多样,价钱又不贵,也就不自己做衣服穿了;只有在每年冬天做棉袄棉裤的时候,为了快捷省事才用一下。 毕竟年岁大了,戴着老花眼镜也很难把线引上。她找一张白纸铺在针板上,电灯光照在白纸上,折射的光亮正好看得见针眼,才把线穿进去。接下来就容易了,凭着手熟,她不用看针线,只看压脚就可以把活儿干得非常好。她将裁下的布片垫在反面,看着正面依着小压脚跑0.1线,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结结实实。 奶奶一边机械性地跑直线,一边在心里埋怨文文妈:“咋这么懒针线呢,晚睡一会儿有了!”她做得很是认真细致,缝完,天已经蒙蒙亮了。为了不耽误文文的正事,她也不敢睡了,怕年轻人贪睡到时候醒不过来。做完早饭,看看时间还早,奶奶不急着把孙子叫醒,就到园子里薅了一会儿草。 岳文看着补起来的裤子,又好气,又好笑,说:“人家刚买两三天。就那样式儿的,时兴……” 坏窟窿还叫时兴!奶奶就不明白了:现在的小青年是怎么啦? “老太太啥也不懂,手脚可倒挺麻利的!”岳文赌气撕扯被细针密线牢牢固定在裤子上布片,缝得太过结实,没扯掉,反倒因为原来破洞的欠茬,把裤面撕开了一道半尺多长的口子。“这还怎么穿?不去了!”他把裤子甩到炕角,“扑通”一下子躺倒,拉过被单蒙住脑袋,气哼哼地喘着粗气。 奶奶不知所措。贪黑熬夜,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把文文那条裤子补整齐了,不曾想,凭着一片好意,却是闯下了祸!孙子因此误了事可咋好哇!她心里很不落忍,便说:“你爷爷新买一条裤子,一回没穿呢,你试试看行不?” “奶奶,亲奶奶呀!”岳文几乎是带着哭腔了,“你不气我行吗?” “真事儿。那裤子不是我做的,是买现成的,穿上挺好看的;就怕短哪。”奶奶继续说,“啥好看赖看的,穿上不露肉就行呗!” “我就要那个露肉的呢!” 老太太不言语了。 岳文听听半天没声音,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于是把被单拉下一点露出眼睛偷看:奶奶坐在炕边,绷着脸,嘟着嘴,像小孩子那样生气呢。岳文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奶奶也想笑,却又忍住了。 岳文把头挪到奶奶腿上枕着,双手搂住她的腰,哄道:“奶奶,咱不生气了好吗?不就一条裤子吗?算什么呀,大不了不要了呗!” “那你还有吗?” “怎么会没有呢!呶,我那箱子里就有。”岳文跳下地,打开拉杆箱,又拿出一条牛仔裤,说:“拿两件换洗衣服,这次就是打算在奶奶身边呆几天的。” 奶奶一看,说:“嗯,这条还不错,管咋的没坏呀!” 说完,祖孙两个对望着,想想那条补坏了的裤子,憋不住地笑。 岳文穿戴整齐,说:“奶奶,我去应聘喽。来不及了,早饭就不吃了;不用惦记我,有时间就会在外面吃的。” 临走,他又拿过那条撕坏的裤子,在手里抖了抖,玩笑地说:“祖母手中线,孙子身上披……都成大片儿了,也只能披啦!哈哈哈……” 奶奶眼泪笑出来了…… 不知读者有没有想到,岳文这次面试却过了关。 为什么呢?
举报 2015-07-06 22:51:51 评论
举报 2015-07-06 22:54:01 评论
举报 2015-07-08 02:56:13 评论
举报 2015-07-08 09:47:40 评论
举报 2015-07-08 03:00:17 评论
举报 2015-07-08 02:59:10 评论
举报 2015-07-08 03:02:01 评论
举报 2015-07-08 20:23:05 评论
举报 2015-07-09 08:57:41 评论
请遵守天涯社区公约言论规则,不得违反国家法律法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