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日本人,隔壁印刷厂有一客户就是小日本,黑瘦的二十多岁的男人,每次我碰到了,射向他的眼光充满藐视,请原谅我的狭隘,不仅仅是国恨,南京大屠杀,八年抗战,这应是每个中国人不能忘怀的伤痛,还有家仇,仇恨来自侵华战争。
我七岁左右见一次外婆,我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与岁数。她留给我的印像是:穿着粗布蓝襟宽大的上衣,黑裤子,满头乱蓬蓬的白发,做事说话慢吞吞的,在冬日的暖阳里咪着浑浊双眼,从墙根板凳上站起来,张着没几颗牙的嘴,慈爱地望着我们笑,妈妈把我与小哥往前推,妈说;这是外婆,快叫啊。。。。
外婆家离我家本不远,解放初期兴修水利,在县城上游修了好几个大水库,将库区的人全部迁往县城下游。外婆家是第一批迁走的,因为交通不便,生活困难,妈妈两三年才去一次,想娘家时就站山顶看大水库,库底曾是她的家乡。
下游是好大好大面积的湖区滩涂地,每年淹水,积水,水库修好了,水都拦住了,才露出肥沃的土地。
新住所由政府统一分配低矮的瓦房,根据家里人口分配,很挤。吃的水只能打井吃地下水,地上水里有血吸虫。
湖区盛产棉花大豆,特别棉花,正是热时要除草,除虫,夏天房低,蚊虫多,初迁去树都没长起来,树荫都没有,天气热得好多人中暑,队里出工常备十滴水防中暑。
这些苦与战争年代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外婆是大悟人,靠红安一带【战争年代这两个地方出了好多老革命家,如今是有名的将军县,也是一代人用鲜血换来的荣誉】她是孤儿,在爹娘去世后,由本家人做主,给一户人家当童养媳,后来接触到进步人士,偷偷加入共产党,脱离家庭搞了两年地下工作,后因叛徒出卖,组织遭毁灭性打击,死的死,逃的逃,她也趁乱侥幸逃脱,又成了没娘的孤儿,于是伪装自己,脏兮兮装聋作哑,一路当乞丐讨饭,两年间在黄陂,孝感,大悟一带打转,很累很无助,直到了外公的村庄,外公家穷,穷得就一破房,连被子都没像样的,说不起媳妇,由本家族人说合,将这个要饭的花子说给了外公,结束她颠沛流离的生活,有了一个家【外婆一直隐瞒党员身份,直到解放后说给妈妈听,妈问她为啥不找政府说明,取得应有待遇,她答,当年没找到,嫁人了,不够格。于是这事尘封,成了我们小时妈妈口中的故事】
外公是个穷挑夫。身材高大英俊,靠南来北往挑东西赚脚力钱,因为生存,跑的地方多,略听得懂些日语,但也小心翼翼怕被抓了壮丁,所以很少落家。
她家的破房离大湾隔了几条田梗,孤零零一户人家靠近大路,那年月国民党来了跑,日本人来了也跑,人都总结经验,团结起来,老远有人报信,再户户转告,妈妈就是靠几个本家叔婶一次次拽着背着逃难活了下来,她们最惊险的一次是与日本人面对面了,无法逃,靠外婆的机智从容又一次渡过。
日本人从另一方向开来,大湾人来不及通知都跑了,外婆在家做事,听大湾太安静了,不正常,心生怀疑又放不下手中事,喊妈妈到门外看下,有没有挎抢带帽的人,妈那时五岁多吧,很机灵,看了进来说,有,好多人,快到我家了,外婆一惊,顾不上看真假,马上放下手中活,伸进泔水打湿,再到灶锅底一摸,把黑锅灰抹脸上,身上,头发弄散,大门大开,一手抱儿子,一手抱女儿,低眉顺眼偎着孩子坐门前石凳上,转眼大队日本兵急行军而来,有小股鬼子持枪进屋一看,破烂的房,没有男人,没有威胁,一目了然,于是点把火往屋里一扔,匆匆行军走了,所幸他们是急走了,外婆才来得及打灭火。
儿时听着妈妈给我们讲的她孩童时往事,其中几次房子被烧,外公的死,无数次东奔西逃,我们紧张地张着嘴,除了惊险,还有对日本人的仇恨,恨不能去往事里帮忙,打坏人。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凭着本能,求生的本能,坚强地面对一切磨难,能活下来就是一种幸福。
反 观现代,吃穿不愁,幸福指数反而降低了,有了房车又想得到更多,欲壑难填,社会文明进步带来负面的是,人,更自私,贪婪,虚伪,环境破坏严重,凡事向钱看,一律为自己方便做打算,弱肉强食,以物质价值观衡量一切,连空气都有毒,连孩子的奶粉都掺假,有了最多的钱意义又何在,还有什么是放心的。我们的后代,再过多少年,会以怎么样的状态心态生存呢?这是个循环的怪圈,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