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果园打着赤脚回来,脚底磨破了皮,血丝裹着泥土一点点落在门口的石头上,我问她为什么不穿鞋,她用袖口擦了汗水,说道:“农村人哪有这么多讲究,再说球鞋容易坏,再去买也贵,能省一点是一点。”
母亲一直是一个节约的人,若不是她省吃俭用,也没有现在的我。这辈子我很感谢母亲把我们养大,感谢她没有抛弃我和弟弟,也没有离开疯子父亲。
父亲的精神病,一直疯疯癫癫。很小的时候,一直都被人指着鼻子骂,说我是疯子家的孩子,而我却无能为力,有时候只能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哭泣。
父亲的病总是阴晴不定,发病的时候,家中的锅碗瓢盆,都摔得粉碎。记忆最清楚的是,家中煮饭的铁锅,补了一次又一次,倒水进锅中,还有水从锅底漏下来,把灶洞里的火浇熄灭。
那时候很小,急得嚎啕大哭。每点燃一次火苗,都被水扑灭,就像扑灭了我心中的希望,曾经我恨过,绝望过。
因为父亲,这个家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母亲嫁给父亲,受尽一生折磨。只要病一发,就开始像一匹野狼到处乱打人,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也不放过。母亲身上的血痕都是拜他所赐。
爷爷这一生最痛恨的是父亲,有几次差点把他推送到了阎王殿。老爷子更是对我们也是冷漠冷眼,像一根冰钩子,刺进我们心里。
后来分家,什么值钱东西也没有捞上----那些稍微值钱的东西,老爷子都猴急给他最疼爱的三儿子、二儿子存着。我们连自己住的房子也没有,老爷子最后一点怜悯心也没有施舍给我们。
奶奶实在忍不下心,最后把牛圈窝分给了母亲。母亲和疯子父亲单独开始后半生,这对她来说是多么残忍。但她是一个不认命的女人,一个人拼命劳作,与别人换工,最后用土砖堆砌了一间像样的土屋,我们终于有了遮风避雨的窝。
这一生,我最要感谢的人是母亲,是她,我才得以生存下来。母亲过着像奴隶的生活,每天任劳任怨,还要受尽疯子父亲的抽打,家里从来没过上一天平静的生活。那种活着的日子,比死更难受。
但是,母亲一直没有绝望,而是从夹缝中找到了生存的希望。
家中一直缺大米吃。人家都是吃着大白米饭,唯有我家吃着土豆,玉米,红薯,面条,又没有油水,吃得我作干呕。但我不敢说出来,即便再不好吃,比起母亲那些苦难的日子,好上千百,百倍。
奶奶背地里时常偷偷地,端上一大白瓷碗米给我们。我们舍不得吃,煮饭倒上一大锅水,放两把米,在放上土豆,就这样和汤混水,狼吞咽下肚皮,算是最幸福的日子。
那年我读初三。母亲知道我从小没跟上营养,瘦的跟竹竿似的。人家都比我长得高大,又有白白嫩的肉,只有我在学校,算矮个子。
那天,烈日像吸血鬼,恨不得把大地吸干。母亲顶着火热的天气,用扁担给我挑了一百斤大米,从镇上挑到我们学校,整整三个小时。一个妇女,挑一百斤,得有多大的力气。她到学校门口,累得整个脸上泛白了,喉咙里喘息声不停,汗水跟着她的补疤衣服往下滴,她白色的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皮。
看到她零乱的头发,我哭了,我仰着头,把眼泪吞回去了。是的,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母亲。
我的心很疼,那种感觉说不出,泪珠在眼眶来回了几圈,喉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低着头,害怕她看到我不争气的模样。她的胶鞋,磨出了几个,手上裂开了一些黑黑的伤口。我拉着她的手,她总是把我推开。说手黑黢黢,怕弄脏了我的衣服,怕同学笑话我。
她走时,我不敢看她的眼。我怕我忍不住,当着她的面流泪。
后来家中又种了果园,奉节脐橙。母亲又开始忙碌,经过几年的奋斗。终于结了果子。脐橙个头很大,味道很甜,皮里含有淡淡的清香味。虽然果子结的个头很大,但母亲从来舍不得吃,她总说,家里条件不好,能节约一块是一块。
我家脐橙个头很大,有时候朋友家结婚,过年过节送礼,都是来我家摘脐橙。一摘就是好几大箱子。
冬天,脐橙已成熟了,如果大家喜欢,想买的朋友,可以联系我。卖一点是一点,母亲也少幸苦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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